眼前是長而彎的傳送帶,貫穿了整個工廠,像一枚附著鐵銹的螺絲,空氣中有一股腐朽的味道,其中還裹挾著潮濕的水汽。
她的臉有些蒼白,手里拿著大號的活動扳手。四年了。這四年足夠讓她熟悉又順手地掌握怎樣拆解螺絲。
抬手,固定,轉動。
有人說過簡單的事情天天做,你就是專家。
專家,多好啊!
但天天做,不會痛苦嗎?她木然地繼續抬手,固定,轉動。
生銹的釘子,生銹的扳手,像是水果腐爛后長出的棕色霉菌,翻動間偶然會看見斑駁的銀色,無比地黯淡。
已經是傍晚了,陽光照不進黑黑的密不透風的工廠。但燈光可以,橙色的燈被團在白熾燈泡里,穿過橙色的空氣,攀在時鐘上。
時間走得慢,仿佛行就將木的老人,踽踽獨行。在分鐘走到12時,倏地爆發出一陣尖銳的聲音,令人不自覺想到“回光返照”這個詞。
沒有人動。一位姑娘是剛進廠不久的,她抓起包,逃也似的沖向大門。在離開的前一刻,被主任攔下了。
真可惜!她在心里微微地嘆了一下,似乎是在緬懷她自己的過去。
橙色的燈光照在工人們鐵青的臉上,沒有半絲溫度。
她的眼前有些發黑,只想找個地方靠一靠,手心里一陣陣地冒汗,直冒冷氣。但是臉有些熱,發燙。
也許是睡眠不夠了。
工廠離家很近,她幾乎是在夜班后第一時間趕回家。
站在門口,她緩了緩腦袋。顫抖著手,撫上門把手,轉動。
轉不開。哦,丈夫還沒回來。今天又是出夜車。
肚子一陣一陣地疼,她坐在餐桌的凳子上縮成了一顆螺絲,屁股下的凳子咔吱咔吱地響。
她懶得開燈,在黑暗中疼痛了很久,久到她吃完了早上熬的粥爬上了床。
她覺得自己像某種被截了肢的動物,一動也不想動。
此刻,全世界仿佛都在轉動,天旋地轉。于是,她閉上眼,用耳朵仔細辨別是否有丈夫的聲響。
緩緩握緊拳頭,想要從自身汲取一些溫度。卻還是渾身發顫,仿佛握上了生銹的扳手。
固定,轉動,固定……
朦朧間,她好像看見了丈夫,與沖進來的鄰居。
鄰居漲紅了臉,粗聲地怒罵已經呆愣的男人。
他似乎沉浸在了拿起方向盤,就不能擁抱你的怪圈中,神情木然。
滿滿的聲音充斥著房間。
她紅紅的臉頰,含著幸福,慢慢地變成一片死灰。
陳優嘉,就讀于浙江省樂清中學,在刷題成“瘋”,學霸遍地的大環境下,成天插科打諢,寫作是為數不多的愛好之一。
小時候,跟著奶奶住在鄉下,泥土給予我力量與渴望,喜歡將這種情感付諸文字。就像在海邊拾取貝殼,慢慢地想,慢慢地寫。傷心時寫點心靈雞湯,快樂時寫點幽默段子,安靜時沉醉書籍,激動時高談闊論。筆尖向下,墨上花開。一個人編織著故事,一點點勾線,一點點上色。
希望有一天自己釀的“酒”能與天下人共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