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敏
隸書與我—孫敏隸書《琵琶行》
孫 敏
筆法是隸書的基礎。

隸書是書法藝術中的一種書體。他如謙謙君子,溫文爾雅;她如楚楚少女,亭亭玉立。既不如草書的張揚,也不如楷書的嚴謹,更沒有行書的瀟灑,也沒有篆書的圓滑。隸書與我,結緣幾十載,不離不棄,如影相隨。
記得“文革”期間,我能寫一手漂亮的美術字,無論仿宋體、黑體、隸書均可信手拈來。在那重視宣傳口號的年代,在鄉村建筑物的墻體上,到處留下筆跡,從而亦免去了不少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辛苦勞作。當然,那時的隸書,純屬美術字,毫無藝術基因。盡管美術字成了吃飯的手藝,但終究不敵音樂旋律的誘惑,我全身心撲在了樂器的演奏和理論的探索上。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淌,青春就這樣被奢侈地揮霍著。
命運的改變是1977年恢復高考,我跨入集美航海專科學校攻讀輪機管理,環境的改變將不可能從事音樂專業,于是重拾書法。一步步從楷書開始,誰也沒料到字寫得好,在校園不脛而走,學校的壁報、墻報、宣傳欄又被我承包了。現在回憶起來,盡管天天寫字,其實提高有限。學校畢業后,分配上遠洋輪,開始了長達六年的海員生涯。這段時間,盡管書法不間斷地練,進步還是不大,基本停留在寫字范疇。但大洋的拍天浪濤卻錘煉了我搏擊風浪、勇往直前的意志品質,這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精神財富,將陪伴我,使我終身受益。
1986年,我調離巨輪到陸地機關工作,有幸認識素有“海上隸王”之稱的方傳鑫先生。尤其是方先生的揮毫,輕盈瀟灑;留在紙上的線條,沉著痛快。于是我的隸書練習和書寫有了質的變化。開始的課程竟然是橫平、豎直地訓練書寫兩根線條,而且寫得越長越好,如此枯燥的練習竟長達三個月,然后差不多一年時間臨一本漢碑。“扎實起步,少走彎路,筆法導向,結體中和”,這是先生對我的基本要求,而橫平豎直是永恒的主題。這些基本功的錘煉極大地豐富了我隸書線條的質感,明顯地具有立體和彈性。先生像他為人處世一樣,低調平和,沒有太多的說教。書法是一門實踐性很強的藝術,隸書更是如此,要沉得住氣,經得起歲月的磨煉。1993年,我離開上海到北京工作,然后又去廈門,直到2001年底才調回上海。在這長達八年多的時間里,雖然公務繁忙,但無論如何忙碌,回上海的時候我一定會帶上習作,傾聽先生的教誨。他會提出一些問題與我探討,有時提筆示范,我也會揮毫實踐,品味內涵。這樣的時間真是美好,每次離開方先生家大都是半夜時分。調回上海后,請教更方便了。書藝道路不會是坦途,碰到難解的結,便與方老師斟酌研究,尤其是筆法。方先生是來楚生先生的高足,眼界高、見識廣,于筆法用功最勤,亦很有心得,他從不保守,傾力相授。“筆法是隸書的基礎,也是根本大法”,在他的指導下,我著重探索隸書與其他書體筆法上的共性,在此基礎上對隸書特有的跪筆法、順筆法,更是專心致志,不斷摸索和研究,并付諸實踐。尤其是這些筆法在大字隸書上的運用,如跪筆法使蠶頭更加飽滿圓潤,而順筆法使雁尾尤為飄逸瀟灑,同時融入行草書和簡帛書的筆意,不斷地豐富隸書的根本大法。隸書水準不知不覺中的提升使我更增強了對隸書藝術的熱愛。





馬年春節前,我創作隸書冊頁《琵琶行》,赴劉小晴先生處求教。小晴老師給予了極高的評價:“這才是真正的隸書,應該出版讓廣大書法實踐者鑒賞。”我冒昧請他題簽,他欣然答應。兩天后,我收到了他行書字體的兩張簽條。我帶上簽條及《琵琶行》作品到方老師處,方老師又對作品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何使線條更沉著,墨色更豐富,若要正式出版,則應是對自己、對讀者負責。兩年多時間過去,卻不想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故,方老師于雞年春節前仙逝。噩耗傳來,我怔在那里,思緒一片空白。雖然一年多的治療已確認方老師恐難敵病魔的侵凌,但真的面對天人兩隔時,仍覺五雷轟頂。我悲痛地將八尺紙鋪開,用大字隸書寫下“揮毫落紙空有墨,求教人間已無方”的挽聯,掛在靈堂,告慰方老師的在天之靈,愿天堂有隸書與他相伴。
這些年,在方老師的關懷和指導下,我一步一個腳印奮力地去攀登隸書這座藝術高峰。1998年隸書作品參加“巴黎現代中國書法大展”,并隨中國書法家代表團訪問法國;1999年入展“第八屆全國中青年書法篆刻家作品展”。而這之前參加的國家級展覽,均是我自以為拿得出手的行草。2009年,隸書對聯再次入選“全國第六屆楹聯展”。2000年《孫敏隸書〈春江花月夜〉》、2010年《孫敏隸書〈三曹詩選〉》均由上海書畫出版社出版。2014年上海古籍出版社編《走近翰墨·名家書經叢書:隸書〈黃庭經〉》問世。現《隸書〈琵琶行〉》即將付梓,這是對我的鞭策,更是對我的激勵。
隸書與我:相識、相知、相戀、相愛,相濡以沫。
隸書于我:陽光、空氣、食糧、清泉,陪伴終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