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神槍手的日子

小河丁丁

在我們山間小鎮有一條老街，長長的，上街和中街以電影院為界。那天放學，我經過電影院時，發現街邊坐著一個補鞋匠。

木匠、篾匠、石匠……鎮上全都有，獨獨沒有補鞋匠。但是我們多喜歡補鞋匠呀！他補鞋不但大有看頭，身邊的竹籮里還裝著好幾塊皮革——我想要一小塊皮革，橡皮擦那么大就行。可是，我又不是大人，又不是來補鞋的，怎么敢叫他剪一小塊給我？

我朝回家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想等補鞋匠收工的時候，我就可以撿他扔在地上的碎皮革了。緊接著，又來了幾個男孩，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樣的，一邊看補鞋匠干活，一邊打量地上那些碎皮革。

天色暗下來的時候，鞋子全補好了，補鞋匠開始往竹籮里收拾物什，那些碎皮革他果然沒要。我搶到了一塊只比半張郵票大一點點的皮革，然后高興地回家了。

吃過飯，天黑下來。我點上煤油燈，拿來剪刀，把皮革剪成了橢圓形，然后用鐵釘在兩端穿出兩個洞眼兒。是的，這塊碎皮革是做彈弓用的。彈弓把兒我早就做好了，膠圈也買來了，我將皮革系在膠圈上，將膠圈裝上把子，捏著皮革拉一拉膠圈，手感好極了。這一夜，我睡覺時手里都握著彈弓。

第二天上學，我沒有像往常那樣一直往南走，而是從電影院旁邊的岔巷穿出去，繞小道去學校。這一路到處是石子，我看到什么就射什么。不過，我真正的目標是麻雀。我想吃麻雀肉，更想當神槍手！

半個月過去了，我的“槍法”大有長進，而且，更讓人開心的是，我發現了一只小麻雀。那天我從一棵苦楝樹下經過時，它正在枝葉間閃現著身影。

我貓腰拾起一粒石子，用皮革包住，將膠圈拉得長長的，然后悄悄來到小麻雀正下方，瞄準它的肚子，右手拇指一松，石子筆直地向上射去，不偏不倚地正中目標。小麻雀一頭栽了下來，掉在地上一動不動。我極為高興，蹲下去欣賞獵物。只見那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側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我，神色那么悲傷。過了好一會兒，它眼里的光散了。

小麻雀死了。

那個“死”字出現在我心頭時，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得我好難受。

用彈弓打下一只麻雀，多不容易。我本來應該歡呼，應該提著獵物到街上向別人炫耀，可是我一點兒也自豪不起來，反倒是沮喪極了。路旁槿籬蔭著的泥土松松的，我蹲下去，拾起小棍子扒開一個小小的坑，將它柔軟的尸體放進去，輕輕覆上松土。

回到家我沒有再練習槍法。第二天上學也沒有帶上彈弓。我想做神槍手的日子就這樣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