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唇語的老人

李艷

陽光從明亮的玻璃窗照進來，照在老人雪白的頭發上，像一蓬白棉花團罩在他的頭頂。

突然，老人口袋里的手機振動了，他拿出來看了看，是閨女發來的短信：可愛的老頭，下個月帶寶貝安妮回家看你，歡迎我們回家吧！

老人把書桌上的一疊書悄悄塞進書柜的角落里，每天除了看電視看書報外，還增加了一項慢走運動：每隔半小時，他都會起身在客廳來回走動，向窗外觀望幾分鐘。

一天，老人站在客廳的窗前向外觀望時，看到閨女一手提著一個金屬小箱子，一手拖著行李箱回來了。不等閨女按門鈴，老人搶先一步打開了門。

閨女進來放下手里的東西后，先給了老人一個熱烈的擁抱，老人顫抖著拍了拍閨女的頭，那一頭栗色的短卷發散發著蘋果的香波味。老人看看閨女，慈愛地說了一句：“回來了！”

閨女起身，摸摸老人的臉，兩眼閃著淚光，笑嘻嘻地說：“老頭還是挺健康的啊！”

“對了，老頭，給你帶來了個大寶貝兒。來，安妮寶貝兒！”閨女邊說邊蹲下身體，拉過那個小金屬箱。閨女打開蓋子，從里面抱出一只褐色的卷毛貴賓犬。

老人聳聳肩，調皮地向閨女眨眨眼，對著安妮說：“寶貝兒，你該叫我爸爸呢，還是姥爺？”

一周后，閨女離開了家。臨走前，她把安妮留在家中，告訴老人：“不管我走到哪里，我的心都會像安妮一樣陪在您身邊。”

又是兩年過去了，閨女接到了一個電話，然后飛快地趕回了家。可是迎接她的不再是幽默可愛的老頭，而是社區工作人員。

“你父親為了找一只叫安妮的寵物狗，在大街上被車撞了，因為他只顧著找狗，沒聽到喇叭聲……”

“怎么可能？”閨女有些眩暈。她努力鎮靜了幾分鐘，等待面前的工作人員告訴她事情的經過。

“你父親失聰了，也就是說他聾了，住這條街的人都知道！老人家在網上買了教材自學唇語，還特意訂了晨報，比對電視新聞節目的內容。后來慢慢地，也能和人正常交流了……”

社區工作人員后面講的什么，閨女再沒聽進去，工作人員是怎么走的她也沒印象了。她翻出書柜中的教材后，才相信老頭的確學習過唇語。

閨女抱著老頭的書，拼命地哭著，心里不知道多么悔恨自己的大意，痛恨自己沒有和老頭多待一會兒，痛恨自己只顧自己的理想和自由，而忽略了老頭。

正當閨女泣不成聲時，她的手機響了，是一條短信：丫頭，老頭和安妮都在醫院里，來接我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