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是你，左手是我

張春風

一

五歲那年，我上幼兒園。一天午休，隔床的李當當突然掀起我的被褥，狡黠地笑著：“把你床頭的薩其馬給我吃。”話音未落，薩其馬就被他一把奪了去。嚼得滿嘴香脆的時候，李當當還不忘提醒我：“米一宸，不許報告老師！”

半年前，我娘嫁給了李當當的爹。李當當覺得，我搶了他的爹，于是常常背著大人欺負我。

二

七歲那年，我和李當當同上一年級。李當當說：“我是你哥，所以你要攬下我所有的家庭作業！”

李當當的字像游走的蚯蚓，我卻是全校書法比賽的第一名。我費了半天勁，仍然無從下手：“哥，這實在太難了！”李當當玩著彈弓不屑地說：“笨蛋，你就不能用左手寫呀！”我試著用左手下筆，居然一揮而就。李當當樂開了花：“瞧，現在你的右手是你，左手是我！”

三

初一，我和一個叫阿信的尖子生成了好朋友。我們一起上學，一起放學，課余時間一起討論數理化。可是，初三下學期，我們斷交了。我想不到，他竟然用最卑鄙的手段，搶走了我保送一中的名額。那幾天，我將自己關在房間里號啕大哭。

一周后，阿信的爹氣勢洶洶地找上門來。原來，李當當為了給我出氣，失手打傷了阿信。

此后，李當當銷聲匿跡，再無音信，而我對他并無感激，因為他差點兒讓我們家賠光家產。

四

五年后的一天，我正在大學校園里張貼海報。突然，從墻上探出一顆大黑腦袋：“米一宸！”我抬頭，看到李當當頭戴安全帽，儼然一個筑墻工人。

當晚，我請李當當在路邊攤喝酒。付賬時，我將藏在褲兜里的獎學金捏了又捏，李當當卻豪爽地掏出一張百元大鈔，說：“老板，別找了！今天我高興！”

放假之前的幾天，李當當受傷了。病房里，左手纏滿紗布的他努力裝得很堅強：“沒事兒！你忘了嗎？多年前我就說過，你的右手是你，左手是我。”

剎那間，我淚流滿面。是啊！李當當的身上有我的童年，那是誰都無法替代的美好回憶。

三天后，娘突然打電話過來：“孩子，我動完手術了，一切都好！”娘的心臟一直不好，手術已經拖了好幾年。我詫異地問：“您哪兒來的錢做手術？”

“是李當當，他把10萬塊賠償款拿出來了！”娘頓了頓，又說，“你上大學的錢也是李當當給的，他不讓我告訴你……”

在醫院，我握著李當當的斷手，問：“你豁出命地在干活兒，是不是？”李當當背過臉去：“我有那么笨嗎？”我抱住他痛哭流涕：“哥，全世界我最笨！從今往后，我一定會懂得珍惜……”

林冬冬摘自中國兒童資源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