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少年行2暴雨將至⑧

天使奧斯卡 月關 周行文

“不出意外的話，錦衣衛今天晚上就要開始盯閣老家里，所以請閣老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待我查探清楚之后，再想法子與閣老聯系。”

張位臉色一沉：“駱思恭好大的膽子，敢監視當朝一品？”

“駱都督膽子其實不大，但是他也不蠢，今日司禮監為閣老出面，是犯了錦衣衛的大忌——錦衣衛絕不會放任內閣與司禮監聯手的。”方從云苦笑一聲，“而且錦衣衛監視朝臣這種事……也算是駕輕就熟了，我敢保證，他們派出的監視人手，絕對讓你抓不到任何把柄！所以閣老，千萬要暫且忍耐，不能輕舉妄動！”

張位沉重地點頭：“我明白了，等你消息！”

“那么下官告退。”

此時外面雨勢稍減，方從云朝張位拱了拱手，閃身便出了轎子，張位連忙掀開窗簾去看，哪里還有方從云的影子？倒是一直在旁邊躲雨的二管家嚇了一跳，迎上前來：“老爺可有什么吩咐？這雨太大了，我讓轎夫們先歇歇……”

張位望著暴雨中一片白茫茫的街道，緩緩搖了搖頭：“有點兒氣悶罷了……等雨停之后立即回府，我還有事情要做。”

“知道了，老爺！”

第四章文考在即眾人犯難

今年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不過在順安衛，氣氛并沒有因此變得緩和。

因為決定羽少營成員去留的最重要一環——年末考試已經近在眼前。

“耍賴吧，這是！”鄰桌的孫超抱著頭哀號，“說好的要滿一年才考試啊！這才過了半年吧？”

講臺上的高先生嗤笑一聲：“你當錦衣衛坐在府衙里就能把案子都辦了嗎？我們錦衣衛是要查訪四方，緝拿奸賊的！與亡命之徒做生死相搏才是常事！作為普通錦衣衛，你們文科念到此時已經足夠了，剩下的等你們過了關自然是要繼續補！”

“考完文科，剩下的時間我們做什么啊？”劉旭辰有氣無力地問，“和以前一樣訓練武科，只是把文科的內容去掉嗎？”

“當然不是啦，傻孩子，文科考完了就要準備考武科啊！”張全輝在門口怪笑，“所以接下來的半年啊——是比以前嚴酷好幾倍的武科訓練，都做好準備吧！”

易平安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當逃兵了……

當然，眼下的文科他是不怎么怕的，畢竟這段時間他真的有好好坐下來聽課，成績可謂突飛猛進，連教文科的幾位先生都感慨，說以易平安的靈性，若是出生于哪個書香門第之家，現在多半已經考上了秀才，若再把那份怠懶性格改掉，認真苦讀，十年之內中個進士不成問題。

“只可惜啊，平安你現在就只能跟我們這群錦衣衛的糙漢廝混，將來也必定跟朝廷百官是死對頭！”張全輝似乎隨時都是幸災樂禍的表情，“怎么樣？有沒有覺得后悔？”

“我說后悔，你們就能放過我不成？”易平安無奈地反問，“是能讓我直接當個錦衣衛百戶，還是能讓我脫下這身衣服去考個功名？”

“……嘿，臭小子越來越精明，居然不上當！”

易平安翻個白眼，繼續低頭去看《紀效新書》了。這是戚繼光大帥編寫的練兵治軍典籍，戚家軍威名在外，故而此書在大明軍中傳播甚廣，各地兵將多有以此為練兵教材的。錦衣飛鷹雖然領兵作戰的機會不多，但督陣和檢閱的機會不少，若是軍中有什么異常，便得第一時間制定相應對策，故而學這《紀效新書》，并以此對照，迅速判斷戰況是否正常，這也是文科考核的其中一門。

“凡你們的耳，只聽金鼓，眼只看旗幟，夜看高招雙燈，如某色旗豎起點動，便是某營兵收拾，聽候號頭行營出戰。不許聽人口說的言語擅起擅動；若旗幟金鼓不動，就是主將口說要如何，也不許依從；就是天神來口說要如何，也不許依從，只是一味看旗鼓號令。”易平安讀完這段，忍不住嘆了口氣，“戚大帥當年也真夠辛苦的，這哪里是帶兵，根本是帶孩子啊……寫得這么簡明直白，就算蠢到駱劍峰他們那種程度，也該能夠過關了吧？”

但多達十四卷的《紀效新書》只是文科要考的一小部分罷了。易平安扭頭又看看桌上堆得如小山一般高的書籍，頓時有一種荒謬的感覺浮上心頭。

“我們是來當錦衣衛的，不是來當翰林的！這頭懸梁錐刺股地啃書，像是錦衣衛干的事兒嗎？”“……誰把我心里話說出來了？”易平安詫異地扭頭，發現正是胸無大志的另一個代表蔣金光，此君只想回家繼承百戶位子，對進入第二年訓練是一點兒都不曾想過的，但自從被柳千戶威脅過“若是第一年考得不好，連你們本來要世襲的職也保不住”之后，他也被迫投入了備考大軍的行列。

易平安又看向自己身邊的其他人。現在已經進入自習時間，教頭也不太管學生們做什么，故而課堂上吵吵嚷嚷，但第五小旗有駱劍峰這樣古板固執的頭兒，永遠是最安靜的一個團隊——當然易平安除外。

眾人和往常一般安安靜靜，埋頭苦讀，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明日就要進貢院考秀才、舉人呢。

只不過，駱劍峰和成俊麒這兩個小旗里最主要的人物，卻都是一致的苦澀表情，就好像剛剛喝完三大碗藥湯似的。

《紀效新書》是戚大帥寫給不通文墨的部下看的，自然淺顯易懂。但像“武經七書”這種東西，駱劍峰等人就讀得想死。這套自宋朝流傳下來的兵家名著，實為七本兵書的合集，故而名為“七書”，這七本里年代最近的一本，就是之前搞得駱劍峰和成俊麒暈頭轉向的《李衛公問對》，這本書好歹還是唐初的，另外六本大半傳自春秋戰國時期，每個字單獨拆開來還勉強認得，組合在一起和天書無異！

“平安啊，這句話是什么意思？”成俊麒終于打起了易平安的主意，“完全看不懂啊。”

“教頭課堂上不是講過嗎？”

“記不下來啊……這本書，每句話都看不懂！”成俊麒苦著臉道，“忙著記教頭前面講的，后面的就顧不上了……”

“算了，我看看——‘唯仁有親，有仁無信，反敗厥身？”易平安雖對佶屈聱牙的古文也不習慣，但他很有悟性，“嗯，就是說仁愛能讓人親近，但若只講仁愛，不講信義，那就會導致失敗。”

“哦，原來如此……那么后面的‘人人，正正，辭辭，火火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