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把你的脆弱呈現給我看

□ 陳 坤

敢不敢?把你的脆弱呈現給我看

□ 陳 坤

我看一個人，不喜歡看對方極力展現的光鮮，而是去看他(她)性格里的“破損”之處。當然不是出自某種陰暗心理，而是破損的地方藏有寶藏。一位著名人士說過：“膽小的男孩能成大事。”也許我表達的東西和他有異曲同工之處。

比如一只宋朝的玉碗，碗口處有一個缺口，在拍賣的時候，價格會大打折扣。但在我看來，這個缺口里多了故事。

小時候，我家境不好，常被小伙伴們嘲笑和欺負。我天性敏感，因而性格里生出了很多失重之處，自卑、自負、驕傲、脆弱、要強、偏執、尖銳……我統稱一個字：破。二十多歲，我因為一部戲，一夜之間家喻戶曉，被眾多觀眾追捧，奉為偶像。來不及讓自己更優秀，只能極力掩蓋不好的東西。不久后，在一次采訪中，記者直接指出：“剛才的成語，你念錯了。”我惱怒交加，直接跟他翻臉。因為小時候的經歷，我非常在意別人是不是瞧不起我。但是從那以后，我開始買些書回來讀，甚至開始寫點東西。

為了證明我不是花瓶男演員，我拼命地學習演戲。那時候，我最愛的電影是《教父》，我不停地看馬龍·白蘭度、羅伯特·德尼羅，還有年輕的艾爾·帕西諾的表演。我從內心里驚嘆：他們怎么可以演得這么好!我也想成為一個牛人。有段時間，我在演戲中常常用力過度。后來發現，為了證明自己而刻意地遮掩或涂飾，本身就是件可笑的事。我無法擺脫“破”給我帶來的痛苦。

有一次，我和一個朋友吃飯聊天，說起童年經歷，這個平時很淡定的女生突然哭得一塌糊涂。她上小學的時候，跟著母親一起生活，母親是個性格孤僻的人，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她不管不顧。她從小就自己打理生活，餓了自己做飯，病了自己去醫院，從來沒有體會過家庭的溫暖。

我怔了許久，才對她說：“正因為有這樣的經歷，你才會是今天的你。你比大多數女孩都有獨立思考的能力，比她們更堅強……”我忽然明白了，我們所有的力量都來自于破損的地方。我們每一個人都在為此承受、掙扎、用盡全身的力氣去彌補，從而成為今天的自己。

回首這荒誕又真實的往事，沒有對與錯，收獲只有自己知道。有人說，如果過去沒發生那件事，今天會怎樣?我想告訴他，沒有其他的路，你必然會站在這里。

我成為演員也許來自于陰差陽錯，我在經歷很多之后，才明白我是真的熱愛表演。因為表演最騙不了人，最真實，最疼痛，最看見性情，最與靈魂相連，最能流露恐懼和不安，也最能造就不同凡響的東西。

在重慶拍《火鍋英雄》這部電影時，我演得痛快，之所以接這部戲，最重要的原因是用家鄉話表演。有一場被打的戲，我被打個半死，站起來指著對方鼻子用重慶話罵他，再跟他打。這種蠻勁兒，不服輸，這就是我。

以前為了學普通話，我刻意地忘記家鄉話，其實家鄉話才是流在骨子里的。這一次嘗試，讓我整個血液都通暢了，把我的演技打通了。原來，真正的力量原本就在我們的身體里，就看你敢不敢拿出來。

我問自己：“你敢不敢把你的脆弱呈現給我看，把你的殘缺呈現給我看?”

“我敢，這是我的角色，我的生命。”

（摘自《青年博覽》2017年第2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