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莊留下的

◎ 莊旭清

老莊留下的

◎ 莊旭清

我和文字打了幾十年交道，漸漸地覺得自己老了，喜歡清靜和獨處。恰巧我在周口店有個60平方米的小房子，為了躲避喧囂，八年前，我和老伴默默地住了進去。

這兒環境好，小區外向西有雞骨山。有山就有石頭，也有河。距我居處幾十公里的地方有一條拒馬河，拒馬河里出奇石。

愛石頭是人類的天性，而且這種天性很容易被喚醒。只要你在沉靜中生活一段時間，和自然多打些交道，你就會不知不覺地愛上石頭。我和老伴也是如此。

我沒車，和老伴一人背一個包，乘公交車去找拒馬河，然后在河灘里撿石頭。人有了興趣就不怕嚴寒酷暑，就不怕刮風下雨，我和她都覺得為了得到一塊心愛的石頭吃點苦是值得的。

這些年，我從石頭上學會了很多，連人生觀、值觀都發生了許多變化。我感覺自己比過去更純粹、更自然了。每逢心情不好，我就去撫摸石頭，得到它的安慰，心情就會逐漸好起來。

我認為玩石人首先要有對自然的敬畏之心，不敬畏自然的玩石人玩一輩子也是白玩。許多玩石人硬把石頭向文化上拉，將石頭向藝術靠攏，我不同意他們的觀點。石頭永遠不會成為藝術品，它體現的是自然的神性，賞石就是欣賞大自然的神奇。

這些年，我去全國各地看石頭、撿石頭，也不斷接觸玩石人。客人來了，我泡一壺清茶，圍石而聚的我們其樂融融。在石頭面前，我們都變得單純、天真起來。曾經有許多玩石人想買我的石頭，我都沒答應。好石頭值錢，一塊石頭值幾十萬甚至幾百萬的都有，但是我沒想過賣。我老了，要很多錢干什么？我知道沒了石頭的陪伴我會孤獨的，我怕孤獨，因此在金錢面前沒心動過。

我已經六十多歲了，過不了多少年就會離開這個世界。人死了，石頭咋辦？閑暇時我確實想過這件事情，決定等自己快死的時候把一部分藏石送給喜歡石頭的親朋好友，給他們留個念想。我死后，他看見石頭會想起這是老莊留下的。再早早地挑幾塊我中意的和我的骨灰作伴，請家人埋在我的墳里。其他的統統地回歸自然，放在雞骨山上的草叢里。

（摘自《中國周刊》 2017年第10期 圖/憐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