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科技發展戰略述評

賈中正 李燕

當前，世界新一輪科技革命和產業變革孕育興起，搶占未來制高點的國際競爭日趨激烈。縱觀全球，世界各主要國家紛紛出臺國家科技創新發展戰略，大幅度增加科技投入。2016 年12 月1 日，俄羅斯總統普京簽發第642 號總統令，批準《俄羅斯聯邦科技發展戰略》，這是當代俄羅斯第一份以總統令形式規劃國家科技發展的綱領性文件。該戰略分析了俄羅斯科技發展現狀，聚焦俄羅斯社會面臨的重大挑戰，瞄準國際科技創新趨勢，充分發揮俄羅斯智力潛能，籌劃未來10-15年俄羅斯經濟恢復與科技創新發展方向，推動經濟可持續發展。之后，普京總統在2018年度咨文以及2018年5月頒布的新一屆任期政綱中，進一步深入闡述了俄羅斯科技規劃，也提出了2024年具體目標和措施。

一、俄羅斯科技發展戰略主要內容

2016年版《俄羅斯聯邦科技發展戰略》提出，俄羅斯科技總體發展目標是：通過整合國家智力資源，有機統一科技創新能力，使科技與國家經濟社會體系充分融合，以保證國家獨立和國際競爭力。該《戰略》分兩個階段，第一階段2017—2019 年，主要任務有：從組織、財政和法律等方面提供機制保障，調整科技創新和國家經濟社會政策，做好應對重大挑戰的準備；啟動一系列適應國家中長期發展需要的基礎及交叉學科研究項目；完善國家科技人才培養和引進體系；創造條件，吸引國內外投資進入科技創新領域。第二階段2020-2025年，主要任務是：制定一批俄聯邦科技發展的優先規劃，為國家經濟發展提供全新技術解決方案；在組織和法律上為落實科技規劃提供保障，推動科技成果商業化，加速新產品研發，做好應對重大挑戰的準備；通過實施“國家技術計劃”支持企業走向國際市場，擴大科技產品出口。

基于對2035年國家科技發展的前瞻，《俄羅斯聯邦科技發展戰略》也規劃了未來10-15 年俄羅斯科技創新優先方向：發展數字技術、人工智能，先進機器人，采用新材料和新設計方法，開發大數據、機器學習及人工智能系統；推廣環保型清潔能源和節約型能源，提高碳氫化合物開采和深加工效率，開發新能源，探索運輸和貯存能源的新方法；發展個性化醫療、預防醫療及各類衛生保健新科技；發展高效清潔的生態農業和水產養殖業，開發并合理利用化工產品，保護生態環境。充分利用并高效加工農產品，開發安全、高品質食品體系；以新科技手段應對科技和生物發展帶來的挑戰，解決文明沖突、恐怖主義、極端主義、網絡威脅等社會和經濟風險。構建智能交通和通信系統，以確保俄羅斯在國際交通體系中的主導地位，開發利用宇宙和海洋空間以及南北極，加強地區間聯系；積極應對人與自然、技術、社會等方面的矛盾沖突，發展人文科學和社會科學等。

以此綱領為指導，從2016年底到2018年，俄政府在科技發展戰略上做了一系列具體部署，也采取了一些落實措施。

在2017年初國情咨文中，普京提出設立“總統研發專項計劃”，給長期從事基礎研究和創新性研究的領軍學者（包括青年科學家）以支持，并于2017年4月正式啟動。其宗旨是：開展世界級基礎研究和探索性研究，增強知識和技術儲備，應對重大挑戰；擴大科技人才儲備，支持青年才俊進入科技和創新領域工作；構建高效管理體系，保證國家智力資源。

2017年6月，俄政府發布《俄聯邦科技發展戰略實施計劃》，在五大領域重點部署落實2017—2019 年科技發展規劃。一是建立現代管理制度，提升研發領域吸引投資的能力。成立專門委員會，為科技發展優先方向提供專家咨詢和分析，保證優先項目資金，推出新型金融產品，吸引包括非國有企業加入到前景好、商業吸引力高的科技項目中。二是整合科技、創新和產業政策規劃，使其符合國家科技發展與安全戰略及國家技術創新目標。三是開發新型數字平臺，建設現代科技網絡體系，制定聯邦“大科學”發展計劃，為知識密集型高科技企業發展創造條件。四是發掘人才智力資源，擴展科學家、工程師和科創企業隊伍，完善科學評價標準，形成專業評審制度。此外，還通過網絡在線培訓、提供住房、完善學術學位制度、簡化國外專家入境許可，來引導青年從事科技創新，吸引國內外頂級科技工作者承擔國家科技項目。五是加強與國際科技評估預測體系的協作交流，對科研組織和高科技企業開放多邊平臺，及時掌握全球知識和技術活動。

2017年7月，俄政府發布《數字經濟計劃》，推廣利用現代數字技術，保證國家信息安全。主要包括大數據、神經技術和人工智能、分布式注冊系統、量子技術、新型制造技術、工業互聯網、機器人和傳感器、無線技術、虛擬和增強現實技術等。該《計劃》明確了到2024 年俄聯邦發展數字經濟的五大優先方向。第一，發展數字平臺。計劃到2024年創建10家以上具備國際競爭力的領軍企業，設立10個以上工業數字平臺，至少發展500家數字平臺和數字服務中小企業。第二，完善教育體系，培養數字經濟優秀人才。計劃2024年后中高等教育每年培養12萬名信息通信技術畢業生，使其專業能力達到世界平均水平，全國掌握數字技能的人口比例達到40%。第三，在基礎設施上保證數字技術具備全球競爭力和獨立性，保障國家安全。第四，構建用于數據收集和傳輸的通信網絡體系，建設全國數據處理中心，為政府、企業和公民提供便捷、穩定、安全、經濟的數據存儲和處理服務，并允許技術出口。第五，確保個人、社會和國家信息安全，確保公民權和自由，在數字經濟領域保證國家主權和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計劃到2024 年將使用外國服務器的網絡流量占比降到5%，并成為信息安全領域的世界領導者之一。

2018年3月1日，普京總統在年度國情咨文中再次闡述科技發展戰略，他列舉“匕首”新型防空系統、“薩爾馬特”洲際彈道導彈等國防新裝備，強調俄羅斯正研制最新武器系統以應對美國退出《反導條約》，還要發展現代化醫療、大數據存儲、高科技環保等。

2018年5月7日，普京再發布總統令——“俄聯邦2024年以前國家發展目標和戰略任務”。要求在2024年前在經濟和社會領域加速引入數字技術，保證俄聯邦經濟實力，確保經濟增長率高于世界平均經濟增長率，以出口導向創建新型制造業和農工綜合體，發展現代技術，培養高素質人才。該總統令還規定，俄羅斯在住房、建筑、城市供水、道路交通基礎設施建設等領域都要采用世界先進科技，保障城市生態和居民安全。聯邦政府保證每年在制定下一財政年度規劃聯邦預算草案時，優先考慮科技發展項目。

二、俄羅斯科技發展戰略出臺的背景

俄羅斯科技發展戰略是在受到西方制裁、國際油價下跌、必須轉變經濟發展模式的背景下推出的，其主要目的是通過抓住世界科技發展新機遇，占領科技高地，提升國家競爭力。

上世紀中期起，蘇聯成為世界科技強國之一，在基礎科學研究與國防、制造業等領域處于世界領先地位。蘇聯解體后，由于高技術人才外流、國家經濟實力下降、科研投入不足等原因，俄羅斯科技發展嚴重受挫，盡管還有少數科技保持世界領先地位，但整體已呈現落后趨勢。2015年，普京總統責成相關部門編制國家長期科技發展戰略，先后有幾千位高校、科研機構和企業負責人參與該項工作。俄羅斯政府認為，科技發展已成為決定國家經濟競爭力和國家安全戰略成敗的關鍵因素，希望通過實施科技發展戰略為年輕人創新創業提供機會，保證國家發展后勁，以應對來自國內外的“重大挑戰”。所謂“重大挑戰”，主要指：

第一，當今世界已進入信息化、數字化時代，數字經濟飛速發展，俄羅斯嚴重依賴原材料的粗放型經濟發展模式已難繼續。盡管繼承蘇聯，俄羅斯擁有幾百個世界水準的科教中心，在眾多基礎科研領域潛力巨大，但科技研發方向與手段早已落后，科研成果轉化率不高，高技術產品出口份額低，軍民兩用技術和軍民技術轉換不足。科技研發部門和實體經濟部門互動性差，銜接不緊密。而“少數國家集團”在生產領域形成新壟斷，并對俄羅斯開展經濟制裁，嚴重影響到俄羅斯經濟發展。

第二，進入新世紀后，全球區域間經濟社會發展不平衡拉大，給俄羅斯帶來嚴峻挑戰。俄羅斯在太空、海洋、極地等領域的經濟、科技和軍事開發工作亟須強化，空間資源開發利用的爭奪也更加激烈，全球競爭和地區沖突加劇給國家安全帶來新威脅，傳統科技手段無論對發展經濟還是維護國家安全都顯乏力。

第三，當代科技創新形勢日新月異的變化，給俄羅斯科技領域帶來極大沖擊。科技創新周期不斷縮短，獲得新知識、創造新技術新產品、提供新服務，以及推向市場的時間大大縮短。科研活動中學科和部門界限愈來愈模糊，科技信息總量急劇增加，信息處理方式日益多樣化，研發活動的組織形式和軟硬件設備亦明顯改變。新科技對研發人員要求越來越高，高素質人才爭奪更激烈，標準的作用也逐步強化。

第四，俄羅斯人口少，老齡化形勢嚴峻，勞動力嚴重不足，科技人員年齡結構不合理。而人類對環境的破壞已威脅到自然資源的再生，甚至威脅到人類自身的生命和健康。國際醫學新問題不斷涌現，要求科技手段不斷更新。

第五，糧食安全問題日益凸顯，俄羅斯食品在國際市場上的競爭力有所下降。全球和局部地區的能源體系發生重大變化，能源需求與生產、存儲、運輸模式都在更新，俄羅斯的傳統農業技術、能源生產運輸手段都已落后，動力裝備的重要性日益提升。

三、俄羅斯科技發展戰略的主要特點

2018年5月，俄羅斯已開啟普京總統的第四個總統任期，為期6年，根據政府施政綱領，未來6年國家一方面大力支持新技術和基礎研究，另一方面依靠先進技術改善民生和發展經濟，實現國家科技的“突破性發展”。眼下看，俄羅斯科技發展戰略已經收到一定成效，且有條件進一步落實。綜合分析俄羅斯科技發展戰略的特點，歸結起來主要有：

第一，立足國家安全，直面“重大挑戰”。普京指出，當今世界科技飛速發展，技術落后和技術依賴意味著國家安全受到威脅和經濟發展機會減少，最終將導致國家主權的喪失。在技術變革異常迅猛形勢下，俄羅斯必須有效發掘新一輪技術革命的巨大潛力，積極應對相關挑戰。要解決國家面臨的危機和挑戰，就“必須進行結構性和體制的變革，以保證經濟增長”，“提升國家科技競爭力是強大俄羅斯的保證”。

第二，瞄準現代科技手段和先進技術，提高俄羅斯科技競爭力和強國地位。俄聯邦政府意圖通過主導和普及先進技術，提升國家整體科技競爭力，并保證俄羅斯前沿科技研究水平躋身世界前列，“到2024年成為世界五大經濟體之一”。當前的任務則是“利用一切可能，完成內部的、最迫切的任務，促進國家經濟和技術突破性發展”。

第三，關注民生。利用現代科技手段推動社會進步、保障民生，是俄羅斯科技發展戰略以及普京講話、俄聯邦政府各種政策中一再強調的內容。正如梅德韋杰夫總理所強調的：“我們的任務是確保每個人、每個家庭，整個社會的福祉和國家競爭力的可持續增長。這也是2018年五月聯邦總統令的目標和優先項目之根本。”正因此，各種科技發展戰略規劃都再三闡明發展現代醫療技術，發展預防醫療和保健醫療，以及在民眾中推廣新技術手段，推廣電子政務、“一站式服務”、保證公民信息安全等與民生息息相關的內容。

第四，立足當下，放眼長遠。俄聯邦政府頒布的科技發展戰略匯集了莫斯科大學、教育科學部、圣彼得堡大學、國家科學院等多部門的方案，提出了2017-2019年、2020-2025年、2035年前科技發展規劃。在一系列規劃中，對每一個措施都提出了具體落實指標，這就使得科技發展戰略不只是理論指導，還有可操作性，對其實際進程也提出了具體“驗收標準”。顯然，俄聯邦政府的目的，是要把每一個目標都落到實處，抓住當今科技發展機遇，切實解決各種社會問題。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

責任編輯：狄英娜 李民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