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朔
爆竹大概最怕過年,一要殞命,二要挨罵。
我喜歡鞭炮,但限于農村。大型的鞭炮,為祭祖而燃。天闊地平的曠野,一聲轟鳴,或是一串的爆裂,是無法替代的情感宣泄。炸藥的含量,隨著人們的錢包不斷膨脹而增加,可當它可以用斤來計數時又能如何?乾坤之內,那不過是個小嘆息。天地之大,人生之短,感受更清晰而已。
小型的鞭炮,為祈福或游戲而放。劃地而建的院落,幾聲脆響或是一陣喧囂,是靜中求動的氣氛調解。它不會過大,也不會過晚出現,因為放炮的人要自避其擾。
至于城市里的煙花,我則有些敬而遠之。樓下的一個二踢腳躥到我的窗前,我都想朝下打上幾發閃光雷。人口的密集,讓建筑不得不向天空中發展。于是,頭上三尺不是神明,而是鄰居。立體空間,需要新的規則。至于那些在街角路邊沖霄而起的煙火,也不過是帶來片時片刻的歡愉。城市大了,幾點睡的都有。聲音的干擾,并不會像安全的威脅那樣畫地為牢,它在肆無忌憚地穿透周邊的窗戶,進入居民的夢鄉。
兩相對照,我不認為放鞭炮是什么“陋習”。它本不丑,也不陋,無非是被放錯了地方而已。“農歷新年”這幾個字,已經告知我們,炮仗也是一個進城的“農民”。鞭炮禁還是放的背后,是鄉土文明和城市文明的沖突。
其實又何止鞭炮,整個中國人都似乎不適應這個變遷。輕松享受著出境游的新貴國人,歸來之時,手拿肩扛著大包小包、大箱小箱,頗有返鄉農民的風采。中國人雖然腰纏萬貫,但還是順利拿下了全球最不受歡迎游客排名榜的次席。分析之中,最讓老外不解的是:為什么那么有錢的人會經常順走廁所的手紙和餐廳的刀叉?
最近都在提城鎮化。有人就提出,重中之重是“人的城鎮化”,或者叫“人的市民化”。一般理解,這個詞寓意城市化并非只是人的空間轉移,還要有同等福利待遇的給予。我覺得不妨再給它增加一層含義,即所有居住在城市中的人,能夠適應新的生活空間和規則。這需要多方的努力,也需要時間的打磨。
聽到一些對國人素質的悲憤之言時,我總是很友好地安慰對方:“要寬容,要耐心。你看,我都學會排隊了,還有啥不可能呢?”
(摘自《新聞晨報》 圖/亦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