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瓶子

張志威

夏日的驕陽炙烤著大地，世界仿佛也融進了太陽中去，無情地熔化著我們，蒸發著我們身上的水分。在這三伏天，我們依舊冒著酷暑揮汗學習。然而，那天卻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風扇的呼嘯聲中，突然夾雜進一陣有節奏的“嗒嗒”聲。大家疑惑著停止了喧鬧，眼睛齊刷刷地向門口看去。一位身形佝僂的老人拄著一根破木棍，她的背已駝成120度，背上背著一只破蛇皮口袋，一身破爛的長衫間露出樹皮般的黝黑皮膚，雜亂的灰黑頭發間盡是塵土。老人放下口袋，用一種仿佛歷經百年滄桑的嗓音使勁地喊了一聲：“喝水的瓶子哦！”

班里的同學先是一怔，接著哄堂大笑，有的同學拿起喝光的飲料瓶向老人扔去，但動作遲緩的老人怎能接得住呢？更有好事者竟將廢紙揉成一團向老人扔去。老人似乎對這種無禮的舉動早已習以為常，仍不動聲色，慢吞吞地撿起滿地的飲料瓶。班里的搗蛋大王偷偷拿起她的木棍扔出門外，她慌忙去撿，于是地上的飲料瓶又在空中“飛舞”起來。老人被捉弄得滿頭大汗。一個女生心軟，實在看不下去，一邊不停地阻止這種惡作劇，一邊幫著老人撿起地上的瓶子。

瓶子好不容易撿完了，老人忙跟女生道謝。老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但自己腰間的破水壺早就沒有水了。她小心翼翼地問：“孩子們，能……能不能……給我點水喝？”男生們紛紛大喊：“沒有沒有！”即便是女生，也不愿把自己的水杯或飲料給她喝，更不會有人傻到用自己可憐的零花錢去買瓶水給她喝吧！

果然，老人在男生的哄笑與漠視中，慢慢地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我們又聽到了隔壁班級的哄笑聲……

夕陽漸漸西沉，放學了。在校門口，我驚奇地發現老人握著那根破木棍子坐在路旁，不停地朝我們這邊看。突然，老人猛地起身，我這才注意到，她手里拿著一瓶“脈動”飲料。老人從哄笑的人群中叫住一位女生，不由分說地把飲料塞給了她，隨后又拄著棍子，駝著背，消失在我們的視線中。

后來我才知道，老人向我們討水喝時，是那位女生遞給了老人半瓶水，解了老人的燃眉之急。

那位女生沒有想到的是，自己的無意之舉竟獲得如此珍貴的回報。她不知道，瓶中喝剩的那點水滋潤的不僅是老人干裂的嘴唇，更是老人心底僅存的最后一絲尊嚴。

運用評點

經向小作者了解，這篇作文中收瓶被戲、討水遭拒的情節是現實中發生的，而買水相饋的情節則是虛構的，但它讀來卻給人以順乎自然、一氣呵成之感。這篇作文虛構的功力表現在三個方面：

順勢。此前，無論是把空瓶子扔向“她”的男生，還是拒絕給“她”水喝的男女生，都沒有把“她”作為一個有尊嚴的人來看待，而在漠視著“她”的尊嚴，甚至在踐踏著“她”的尊嚴；而那位女生在遞給“她”那半瓶水時，是把“她”作為一個人——一個有尊嚴的人來看待的。在“她”心中，一個已經活了一大把年紀的人收了一個學生這么大的人情，不表示一下實在是過意不去的。

平凡。怎樣來還這個人情呢？“她”受的是“水”，所以很自然地想到了回饋“飲料”。買幾瓶呢？只能是一瓶。因為對“她”來說，這輩子從未買過飲料喝，買一瓶就已經夠“奢侈”的了；再多買，以撿破爛為生的“她”掏不出那么多的錢，而且也舍不得。

本色。這篇作文中的“她”是一個木訥的老人，而不是察言觀色、巧舌如簧的賣瓜的“王婆”，“她”到學校收空瓶子時也只會扯著嗓子喊上一聲讓人半懂不懂的“喝水的瓶子哦”。為此，“她”在還人情時，也只會用一個無聲而生硬的動作“塞”，而不會說上一大堆諸如“今天真要好好謝謝你給我水喝”等軟綿綿的話?？梢?，虛構應有的生活不僅需要想象力，還需要一定的附著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