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無感

齊賢

萬圣節這天，兒子沒跟我打聲招呼，中午便自顧自地在家做了個面具頭盔。

下班回到家，我就被眼前一幕嚇了一跳——一個小孩，戴著一個有著五花八門圖案的“盒子”，只露出眼睛。看到我，他立刻把“盒子”取下來，呵呵笑著，十分享受。

再仔細看看那個叫作頭盔的“盒子”，最樸素的彩色卡紙，一番剪剪貼貼后便成了一只頭盔，再用黑色記號筆畫出海盜、南瓜、惡魔等圖案，剪下來貼上去，便是一個絕對原創的萬圣節DIY工藝品。沒有多余的造作，卻恰到好處地烘托了那么點滑稽的節日氣氛。

于是，本來想責備幾句“太浪費時間”的我，嘮叨的話收了回去，饒有興趣地把玩著頭盔，還忍不住戴自己頭上照了照鏡子。

看著鏡子里那個搞笑的自己，內心里，我卻被兒子的這份執著打動。

前一日，兒子無意在網上看到幾個孩子做的萬圣節裝扮，于是便想自己也做個頭盔。“家里沒有材料呀！”“做這個挺費事的，你別浪費時間了！”“要么，我去給你買個玩玩吧……”這是當時我的一系列反應。

在我的想象里，做這么個物件兒，要想好看，材料得足夠豐富吧，要準備點bling bling的小水鉆，還要有彩色的羽毛、軟糯的毛氈……簡直太復雜了，沒有一兩天做不出來的，想想就頭疼，還是算了吧！

但是我忽略了，兒子的想法其實很單純，他要的頭盔其實具備這幾點就夠了：自己親手做的、能戴上玩耍的、能把自己的想象畫上去的。

于是，在我越想越復雜，越想越不愿做的過程里，兒子卻在他那份單純的指引下，只用了中午半小時的時間，就做出了他中意的作品。

我沒有想到，這一次，毫無防備地，在小孩子的身上，我看到了一份樸素的執著。

無獨有偶。公公的戰友群要組織一次聯誼聚會，從發起到舉行只有一周的準備時間。公公作為組織人之一，在家里認真地起草聚會各項事宜，一字一句，都手寫在紙上，工工整整地謄抄了兩遍。

我說幫他電腦打字打出來，他還有點不放心地校對了幾遍。看著他那份認真勁兒，我心里有些好笑：“不就是幾個戰友吃吃飯的事情嘛。”可當聽說聚會將有50人參加時，我大跌眼鏡：“這么多人的活動，你們來得及準備嗎？”

我想到了幾年前，我的一次同學聚會，20幾個人參加的活動，從籌備到最后紀念品發放結束，我們前前后后可是持續了有小半年時間。

在我的想象里，聚會嘛總要有個儀式感。要選個寬敞明亮的酒店多功能廳，要帶音響和投影儀的；男男女女也要打扮得帥氣、漂亮，最好要像明星走紅地毯一般入場；要請專業主持人、專業攝影攝像，照片還要做成專業的聚會相冊，人手一本……這才有模有樣，才是難以忘懷。

我的疑問和不解在公公這里都不算什么，他執著地認為：聚會過程事先布置好，找個場地，幾十年未見面的戰友敘敘舊，唱唱軍歌，再一同去郊外走走看看，最后拍一張大合影就可以了。

結果怎樣呢？戰友相見分外激動，家常飯菜也能吃得別有滋味。而我想象的那些儀式感，顯然對這些古稀老人來說，都是浮云。

再一次地，毫無防備地，在老人身上，我認識了一種叫作樸素的執著。

都說要追求簡單生活，但越來越多的人在索然無味的儀式感中拿糖作醋，越來越多的人在大而無當的儀式感中故作高深，更有越來越多的人在自欺欺人的儀式感中舍本逐末。其實，生活沒有那么多的繁文縟節，那些生造出來的儀式感更像是皇帝的新衣。想想孩子的純真、老人的簡單，樸素的執著原來就是這么平常、自然。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