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燒友 編劇王麗萍(《媳婦的美好時代》)鐘愛收集杯子,家里一面墻擺上五六百個,都是世界各地淘來的。寫感情戲用豹紋杯;寫家長里短就用玫瑰花杯;寫結(jié)婚的戲,杯柄剛好是戒指的形狀,一只手扣進去,甜甜蜜蜜;寫爭吵的戲得用手槍造型,對著空氣怒氣沖沖。寫不動了,拿出莎士比亞博物館買來的杯子:“我寫不出來了,能教我一點嗎?”莎杯不語。搞文藝這行都有點病,發(fā)燒很正常。馬未都原來干的是文藝編輯,八十年代我跟一位同行去他家串門,不巧撲了空。樓下小院里,兩個民工正吃力地拉了輛架子車進來,裝的都是木頭。事后我猜,也許都是散了架的明清家具呢。馬老師今日高燒已退,他早就煉成精了。發(fā)燒這事兒的真諦是精神的放飛、生命的恣意,它跟思想、責任或道德的追求無涉。我喜歡,我情愿,我心甘——就飛蛾般撲上去,把自己點著。追逐信念與追逐自由,你說哪一樣更可貴?依我看,前者說神圣和偉大更貼切,而后者才更魅惑、更迷人。沒發(fā)過一次瘋,焉知何為享受生命?于是今天跑馬,明日練功,后天攀巖;有錢的收集銀行卡,有勢的收集兔女郎,沒錢沒勢的收集鑰匙鏈、冰箱貼……此消彼漲、潮起潮落,一個個燒起來,生活就沸騰了。偶爾發(fā)燒一回也算。前不久去世的翻譯家高莽,崇拜蘇聯(lián)女詩人安娜·阿赫瑪托娃,但一生未得相見。2016年女神逝世50周年,90高齡的高莽親筆抄寫她的詩作130余首獻上。他一筆一劃抄寫時,內(nèi)心一定在燃燒,只是沒有更合適的出口去噴涌。回顧過往你會發(fā)現(xiàn),一次次發(fā)燒的經(jīng)歷正是我們記憶中最深的印痕。故云:未曾發(fā)燒者不足以談人生。
演員 演員有時談點人生體驗,卻常掩于花邊中被人略過。近日讀到幾句,以為說得不錯。陳坤從小家境不好,常被小伙伴欺負,性格里生出許多缺損:自卑、脆弱、偏執(zhí)……他說有回采訪中,記者說他念錯了一個成語,竟惱怒起來,當場跟人家翻臉。經(jīng)過多年的歷練,陳坤變得成熟了。“我忽然明白,自己所有的力量都生長于破損的地方。我們每個人都為此承受、掙扎,用盡全身的力量去彌補,從而成為今天的自己。”陳坤是個好演員,我看過他的《火鍋英雄》,被秦昊搶了點風頭。他們都有不錯的前景。再引兩句王珞丹的話吧:“我以前覺得角色應該完美,長大成熟后,意識到角色和我都應該有缺點。我們每一個人或許正是因為某些方面的缺點區(qū)別于他人才會存在。”說得多好聽。應該是親身體會,不像是抄來的。
無緣無故的恨 世事講因果。鎖定某人犯罪,除了完整的證據(jù)鏈和口供,還要找出動機來。這最后一條,現(xiàn)在是越來越難了。拉斯維加斯的槍擊案,兇手是“獨狼”,同任何組織沒有聯(lián)系,生活富有而悠閑,上了年紀,無仇無敵無犯罪記錄。他突然爆發(fā)了犯罪一閃念?魔鬼自天而降,剛好附了他的身?一切理性思維都變得茫然,《犯罪心理學》變成一門“尬學”了。我們安裝了上千萬個天眼監(jiān)視行跡可疑者;我們開一道門除了鑰匙、密碼還要過手紋、虹膜、表情三道關;我們告誡自己熱鬧的地方不要去,我們耐心接受一次又一次安檢與搜身……就圖保條命。假如身旁這位老者在和善、親切地問候你時,猛然掏出一把刀來——我這條小命就交出去吧。誰發(fā)明了這句成語來著,叫“防不勝防”!
工作 東京“最后的擦鞋人”,85歲的中村幸子每天上午10點到晚上7點,按時出現(xiàn)在新橋附近的路邊,以正坐的姿勢為行人擦皮鞋(每雙收費500日元),風雨無阻。幸子的5個孩子都已結(jié)婚成家,但她不甘于安享天年。有時為一個顧客,她可以等一天。因為,“這是我干了一輩子的工作”。工作就是信仰。這并非幸子所言,是我說的。上周發(fā)了今年最后一期稿,中午小聚。碰杯時我感謝同仁,在紙媒如此不景氣的環(huán)境下還在堅持。我說出這6個字,喝了一大口。不敢貪杯,下午還要看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