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思囈語（詩五首）

徐一笛

杜鵑清了清嗓子

荒林中徘徊著水綠色的歌聲

芒鞋斗笠

病中人的瞳仁比寺廟還深

鐘聲響起

咚

咚

咚

梅林深處的人家像幻影一樣飄渺

兩個小兒

一男一女

在潮濕的石子路上玩耍

在靦腆的春雨中

他們的玩笑聲

是翡翠色的

我需要春天拯救我垂死的愛情

瓷色的雪光染白我的骨頭

我在你冰天雪地的黑眼睛里

凍結、變老

你眼角的一個小細紋

被一片嫩葉染上翠綠的光澤

憂郁在你的嘴角漸漸散開

我在春天的夜晚

靜數散落在你眼中的花朵

你美如神

我愿用一千縷月光供奉你

我需要春天

拯救我垂死的愛情

在一個藍色的散開的早上

我愿化作一滴春露

在你綠色的睫毛上掙扎

然后死亡在太陽升起的剎那

帶給你一個潮濕的世界

去往基督寺的早晨

凌晨四點

發白的草垛子后面

阿媽的小木屋

升起饅頭味道的炊煙

晨霧涎著的口水

把門前的牽牛花打濕

山洞釋放了一個紅太陽

阿媽說

該上路了

翻躍九十九座山

走過九曲十八彎

你才能到那座

名叫基督寺的城

我帶著阿媽的白饅頭

偷偷把一捧冬雪埋藏在土里

等到明天

就會長出一個桃紅色的春天

打撈你的名字

把你的名字 ?從圣潔的冰湖里打撈起來

輕輕抖落掉 ? 飄浮在上面的月光的碎屑

和一條紅色小魚的親吻

把你的名字

拆成一把雜亂的零件

一撇一捺一橫一頓

你的偏旁部散落在我的睫毛上

藏在我眼底的爐火 ?貪婪得等待著它的柴薪

我卻舍不得眨眼

爐火滅了

睫毛上結了一成厚厚的霜

我的眼睛

像冰湖一樣冷

把你的名字

重新一枚一枚組合起來

涂上阿斯匹林

一口一口咽下去

霜從睫毛上落下來

你的名字在我心底浮起

我的心是一條紅色的小魚

而我

看到這條小魚搖曳著火紅色的尾

卻再不能把你打撈上來

夢里白馬

一升露水滴落了一升花

銀色的小魚在它的淚水里游泳

青蛙氣得變綠了

蘆花田里一匹醉馬

蹄印里盛著銀白色的月光

偷飲的螢蟲 ?面上浮出春色

第一片桃花落下來的時候

我的夢醒了

爐火暖得像夏天

打開窗戶

滿樹的梅花都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