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倩
摘要:汪曾祺,作為最后一位士大夫,他用自己的文字描寫了他所熟悉的市井民情,塑造了許多個性鮮明的人物,并通過這些平凡人物的日常生活,喚起讀者重溫世界之美,在他的眾多創作中,反映高郵舊生活的小說最具有思想性和藝術價值,也最具特色,本文著眼于汪曾祺的高郵舊生活小說,從人物突顯人物個性;營造自然意境;體現民俗傳承下人性之美三個方面去探究汪曾祺小說的創作特點。
關鍵詞:審美境界;人物個性;意境;人性之美
一、突顯人物個性
汪曾祺的高郵舊生活小說創作中涉及的勞動的領域十分寬闊,從田間的勞動人民,到市井的小商小販,再到學校里的教書匠,涉及的職業多達幾百種,這些描寫,為我們重現了勞動人民真實的生活圖景,但他并不是簡單的贊美和歌頌勞動人民,而是把高郵的民俗風情也加入其中,相輔相成,顯示出了積淀深厚的地方文化。對于這一點,他似是有意為之,兒時的記憶隨著時間的增長融入了他的骨血,在他的腦海中縈繞成文,在他的筆下綻放,因此他此類作品中含有厚重的高郵地方特色風俗畫的描寫,汪曾祺也被稱為“風俗畫”作家。民俗對于他來說既是“民族感情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一個民族長綠的童心”,是他感受到的他所生長之地人們對于生活的熱愛和歡愉。對于風俗的描寫,表面是為了寫景,給我們展現高郵古趣盎然的風俗,但歸根到底還是為了塑造人物形象,突顯作品中人物的個性。在汪曾祺的作品中,人物生活在風俗這個背景之下,又不斷的進行傳承,是高郵的風俗讓人物展現出不同的心理活動。如在《歲寒三友》中,作者給我們細致描述了為慶祝度過伏汛和豐收在望舉行的放煙火活動,但是作者在描寫放煙火熱鬧的場景時,幾乎沒用筆墨去勾勒主人公陶虎城,但是人們看焰火的情緒越是高漲,在旁邊為大家點燃焰火的陶虎城就越是興奮,因為這份快樂是他用自己的勞動為大家帶來的,表現了善良淳樸的勞動人民樂于奉獻的高貴品格,從而讓讀者也感同身受。
二、營造自然意境
在作品創作中,一般寫景就是為了寫人,但是汪曾祺在創作中融入大量高郵民俗風情的描繪,不僅是起到了突出人物性格,還起到了拉近作者與讀者距離的作用。汪曾祺在創作中十分重視讀者的參與,他指出:“現代小說的作者和讀者之間的界線逐漸在猴除。作者和讀者的地位是平等的。最好不要想到我寫小說,而是,咱們來談談生活。”[1]他還說:“我認為一篇小說是作者和讀者共同創作的。作者寫了,讀者讀了,創作過程才算完成。作者不能什么都知道,都寫盡了。要留有余地,讓讀者去捉摸,去思索,去補充。”[2]
汪曾祺在《受戒》中描述了小英子與小明子清新自然的愛情故事,但是他卻省略了相愛的過程,而是花費大量的篇幅去描寫本地的見聞和風俗,在這之中穿插對小英子和小明子的描寫,以中間小明子的心亂作為鋪墊,最后以小英子提出要做小明子的老婆作為結尾,直接升華,順其自然,水到渠成,有一種自然的愛情之美。而這種自然的感情,主要是因為作者把高郵的舊生活,高郵樸實的人情都內化于心,從而在一開始把和尚設定為一份職業,明海的家鄉就是“出和尚”的,就人世間的其他職業,可以享受世俗之樂,不必遵守清規戒律,和常人并沒有太大的不同。在這種環境下,小明小英子兩個人,年紀相仿,性格又相當,似乎是天生一對,而小英子的家又在荸薺庵附近,他們經常一起下田看場,一起去泥里挖荸薺,朦朦朧朧中他們對對方都有了好感,雖然作者沒有去點破這種感情,而是用濃濃的鄉土風情將讀者牽引進小說敘述之中,在讀者眼中,他們似乎已經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但是誰也沒有表白心意,他們只是默契的彼此陪伴,純真的感情自然的流露出來。直到最后自然的感情流露。小英子和小明子的愛情故事也達到了高潮,讀者一直渴望的結局直接展現出來,頓然覺得心情暢快,周圍的景色也瞬間鮮活起來,讀者的心也變得輕飄飄的,隨著水鳥飛遠了。這個時候作者把筆一收,讀者才從故事中走出來,這場作者與讀者的合作才算完成,意境也從中產生。
三、民俗傳承下人性之美的體現
汪曾祺的大部分的作品語言大都“融奇崛于平淡”,慣于用平實的文字記錄悲喜的,他歷經戰爭和生活的波折,卻不曾用文字赤裸裸的把血汗淚擺在讀者面前,而是總能以四兩撥千斤的手法將這種淡淡的喜樂悲傷留給讀者細細品味,一如一味甘草,清甜中帶著一絲苦澀。他的作品中描寫了大量的高郵普通風俗和勞動人民,這些勞動人民一代一代將這些民俗傳承,而這些民俗也造就了這些普通民眾對于舊生活的壓力的不屈服和健康的人性美。
汪曾祺受教于沈從文,他明白寫作要貼著人寫,貼著生活去寫,他通過生活來展現人物人性的美,又通過人物來展示生活本來的自然的美。陸長庚趕了一生的鴨子,后遭厄運,一無所有,但是他還是陸長庚,不過是兩只鴨子的報酬,他依舊會笑嘻嘻的幫在河里聚散的鴨子找回來,親自護送到市集;果園里的小工小呂,自小便去了果園,來減輕父親的負擔,為自己所為自己家做出的微薄貢獻而滿足。對于他來說,在果園做工,既是生活的無奈之選,卻又是個充滿樂趣與學問的天堂,這些人物或許經過苦難,可高郵的水土溫潤,民情淳樸,不同的水土風情賜于他們不同的謀生手段,也賜于他們樸實如大地,堅韌如松柏的品質。他們以至誠至愛之心去面對他們賴以生存的生活方式,作者描寫他們的苦難,卻也描寫他們面對苦難如何頑強的應對,生活雖以痛吻,但是仍然可以以歌回應。汪曾祺總以深深的敬意,至深的感情,把這些人物完整的表達出來。
生活本是一場跌跌撞撞的旅行,正是這樣的旅行讓我們在途中看到了這些人性的美,可是同樣讓我們領略了生活這場旅程本身的美。作家如果醉心于故事情節地虛構,濃墨重彩,非但不能夠挖掘出生活本來的美,還會將這一抹蒙塵,遮蓋住生活中的樂趣和本質的光輝。汪曾祺清楚的認識到這一點,在他眼中越是平平淡淡,清淡如茶的生活,也是充滿了生活本身的奧義。他認為,“寫小說就是把一件平平淡淡的事情,說的很有情致。”[3]因此,他以民俗為紙,風情為墨,將家鄉所見之景,融入厚重的文化底蘊,越是平常和普通,越是組成生活的不可或缺。雖然作家所描寫的是充滿動蕩和苦難的年代,但是那些地位卑微卻心地善良的美好靈魂,卻是他們面對苦難凌然不懼生活下去的精神支撐,正如《復仇》中的和尚,雖然眼盲,但是心中有蜜。汪曾祺是從舊時代走過來的作家,無法避免舊社會人民所經受的苦難與陰影,但他執著堅持挖掘困境中的順境,抑郁下的樂觀和在生活壓力下勞動人民的苦趣,在《歲寒三友》之中就塑造出王瘦吾、陶虎城、勒彝甫這三個雖然受盡舊社會的苦難,卻仍然相互扶持的人物,將重點放在他們的苦中有樂的日常生活上,放在歌頌相濡以沫的人間真情上,才在充滿血淚的舊社會圖紙上綻放出鼓舞人心的色彩,為我們展現了人性的美,健康的美。
四、結語
汪曾祺通過高郵舊生活中民俗風情的描寫,把他作品中人物的個性表現的栩栩如生,使他的作品更具有趣味性,通過與讀者的心與境、感性與理性的互相交融,喚起人們對于過去的回憶,充分體現了作品的民族化、大眾化,這也是文藝是為什么人的問題得到了真的實現,也讓人們重新審視自我,審視“現代文明”入侵之下“傳統文明”的困境,啟迪人們更要不斷的傳承與發展,讓它在現代社會中迸發出新的光彩。
參考文獻:
[1]汪曾祺.《“揉面”》,《汪曾祺文集文論卷》[M].南京:文藝出版社,1993.
[2]汪曾祺.《談談風俗畫》,《汪曾祺文集·文論卷》[M].南京:江蘇出版社,1993.
[3]汪凌.汪曾祺—廢墟上一抹傳統的殘陽[M].鄭州:大象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