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燕妮
摘要:經濟發展與科技進步催生的消費意識形態使人與物的關系發生了深刻變革,在消費之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成為消費品,文藝生產也不能置身事外。同時,新媒體技術又給文藝生產以新的規定性。消費意識形態和數字化新媒體在文藝生產的場域中交互,一同為文藝生產打上了屬于這個時代的烙印。文藝生產的途徑、主體、內容在二者的統攝之下呈現出新的樣態,文藝生產范式也愈發展現出立體多維的表征及多方跨界的格局。
關鍵詞:數字化新媒體;消費社會;文藝生產
海德格爾曾說:“由于技術本質并非任何技術因素,所以對技術的根本性沉思和對技術的決定性解析必須在某個領域里進行,此領域一方面與技術之本質有著親緣關系,另一方面卻又與技術之本質有根本不同。這樣的一個領域乃是藝術。”[1]
技術的本質與其說是某種技藝的強進與增長,不如說在技藝強進與增長的部分中所對應著的各個領域的相應改變,這種改變給了我們一種更加可觸的感性形態。
與人類精神生活相關照,技術的不斷發展日益推動著媒介手段的逐步演進。由于此種演進,現如今社會的文化范式開始變成著一種集成整合式的、混融轉換式的、去中心而多元共生的范式。多元并存并且立體伸展著的媒介融合集成了“全媒體”格局。美國傳播學家施拉姆指出:“媒介就是插入傳播過程之中,用以擴大并延展信息的工具。”[2]現如今的“數字媒介轉向”極富張力的延展了人類的文藝生產。
一、消費社會與文藝生產
伴隨著經濟發展與科技進步,如今社會早已經不再在“理性化生產”以獲得最大的利潤這樣的圈子中打轉[3],而是深陷于一種企圖無限生產的躁動之中。消費的概念如今產生了巨大轉變,“被消費的不再是物品,而是人與物品之間的關系結構本身,這種關系已經延伸到歷史、傳播與文化關系的所有層面,而且最后所有的關系理念都成為了消費品。”“在消費之光的照耀中,一切都成為了消費品,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進入到消費社會”。[4]人在不知不覺已被塑造成置身于消費社會中的若干欲望主體。從“1958年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發表談話鼓勵國民以自己的消費行為最大限度的推動國家經濟的增長”[5]到我國近年來移動市場的群雄并起引領用戶實現一輪輪爆發式增長,使用移動支付完成線下消費成為愈加普遍的一種購物體驗。這股消費風潮漸次席卷各個國度,生產的蜜蜂變成了消費的蜜蜂。消費社會關注消費、刺激消費,因此一切都需遵循商品化邏輯,在商品化邏輯的推演中極易形成具有非理性、感官化特征的消費意識形態。
在消費社會,消費意識形態和數字化新媒體的發展深刻交互,并為文藝生產打上鮮明印記。數字化新媒體作為文藝生產的渠道和載體,這種數字化技術的新變與消費社會里商品化、市場化的特質結合,這為文藝生產實踐生發出了更多可能性,也加速了原本相對封閉的文藝場域的解體。強勢的商業元素乘勢進入文藝場,并以其商業邏輯逐漸打造著當前文藝生產的形態。阿多諾這樣形容,“藝術也是商品這一說法并不新鮮,正在發生的變化新就新在藝術心甘情愿地以商品自居”“它快慰地在消費品中占據著一席之地”。無論文藝的消費者或生產者都欣然認可藝術品即商品。作為消費者,對文藝產品的消費不僅僅是為了獲取審美享受,在消費意識形態的邏輯下,消費這一行為所體現的更多是個性的象征以及群體區分的符號,文藝產品被納入進一種交流體系和符號體系之中,人在對其進行消費的同時也即是在傳達個體的某種定位或追求。正如馬克·波斯特強調的那樣:消費主義的關鍵不是進行炫耀性陳列的非理性傾向,而是個體被插入了交流關系中,并在這種關系之中接收以商品形式傳遞的信息[6]。藝術品消費屬于具有抽象性的精神層面的消費。在精神產品十分豐盛的當下,文藝生產者不再懷抱著“供給創造需求”這樣的想法,而是轉而去觀察體味人的社群分化從而定位文藝產品的消費人群。商業與資本邏輯以強大的滲透力滲透到了文藝生產中。詹明信曾經指出過晚期資本主義階段“美感的生產已經完全被吸納在商品生產的總體過程之中”[7],在消費社會里,藝術品即是商品,其存在于供需關系之中。新媒體網絡時代跨越了時空的限制,使生產者與消費者共存在了同一時空之中,這使得文藝生產者被文藝產品消費者的世俗化擴大所影響,愈發追逐大眾的喜好,并逐漸將大眾的喜好推向決定文藝生產內容的主導地位,這種縱容大眾的審美喜好的做法必然會使文藝生產的價值取向上出現偏差,導致在消費社會的環境下的文藝生產出現片面追求娛樂性與商業性的弊端。文藝生產者根據消費者對于文藝產品內在的交流功能與符號屬性愈發重視的心態,針對消費者社群分布,將特定理念注入產品之中,使特定的文藝產品與特定生活理念或生活追求相對應,以此來吸引消費。
二、新媒體時代與文藝生產
從新媒體時代下文藝生產的途徑上看,以微信、微博等為典型代表,由于這類媒介的本體屬性使許多帶有鮮明時代特點的文藝生產途徑由此產生。以微博為例,微博“是借助微型博客為傳播媒介,以傳遞信息、表達情感,交流思想為目的,以140個字符以內為文本樣式,具有俳句體的凝練傳神、即時化的個性表達、集聚式的實時互動特質的一種新文體。”[8]其作為一種在新媒體時代下不容忽視的典型媒介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改變和影響了人們進行文藝生產的途徑。不僅是微博,眾多新興的數字媒介日益豐富著文藝生產的途徑。微信公眾號、甚至還有各種直播移動客戶端等這些新的媒介載體使得文藝生產的途徑大大超出以往人們所能想象的范疇。這些新生的途徑的背后體現著一種與以往印刷文學所區別的理解世界的方式與思維模式。途徑本身沒有優劣之分,但有“先進”和“落后”之別,這種“先進”與“落后”是一個流動的概念,恰如機械復制時代也曾以“先進”的姿態引領過人類文藝生產的腳步。丹尼爾·伯斯坦形容“這個世界是一塊空白的石板,數字比特和字節就是用來雕刻一個嶄新的世界新秩序的鑿子。”[9]如今新媒體時代里出現的眾多新媒介給了人進行文藝生產的新途徑,這恰如那把“鑿子”,去追究這把“鑿子”的優劣是不理性的。在新媒體時代條件下,人們對文藝生產途徑所出現的新變化褒貶齊飛,但我認為“鑿子”代表著人類所掌握的認識世界、與世界溝通的一種更進步更靈活的方式。途徑本身并無優劣之分,因為工具僅是釋放出存在于使用主體中的某種傾向。
從新媒體時代條件下文藝生產的主體上看,更多普通人加入進文藝的創作活動中,創作主體的身份更加多元。這種創作主體的平民化轉變體現著不同年齡段、不同身份地位的人們對于文藝創作的熱情與興趣。基于新媒體時代下生活著的無數個體所享受到的技術支持,眾多自媒體涌現了出來,越來越多的個體站出來進行著自我發聲,這些個體欣喜的發覺自身可以借助種種“微藝術”的形式參與進文藝生產的活動中。這些帶有世俗化色彩的個體都自帶著獨屬于自身或某個群體的“歷史視野”,因此當這些個體由以往較為單純的受體變成了在此時代下文藝生產的主體時,便意味著文藝生產類型的豐富,文藝生產角度的立體、技法的多樣,以及文藝生產的主體隊伍的壯大;也意味著對于以往文藝生產主體精英化專業化的瓦解。這種無形屏障的打破極大激發了更多人進行文藝生產的熱情,文藝生產主體的特點反向地為文藝生產注入了源源不斷的活力與創造力。
與文藝生產主體上的此種特點相對應的,是一系列反向連鎖反應。尼爾·波滋曼口中的“意識形態偏向”是說“每一種工具里都嵌入了意識形態偏向,也就是它用一種方式而不是另一種方式建構世界的傾向”[10],這種意識形態所具有的傾向性會影響人們對于世界的認知方式。文藝是人類精神生活領域中非常重要的部分,它對于人的精神世界的塑造起著特殊的重要的作用。以往文藝生產活動的主體掌握在少數精英或者說更具備專業素養的人手中,盡管局限了可能性的延展,但他們所具備的專業素養與知識背景使得他們所生產的文藝作品在意識形態領域對人們的精神生活與世界的認知方式起著一定引領作用。而如今,文藝生產從一種少數的具備專業性的群體進行的一種活動變為廣泛的帶有草根色彩的主體性活動,大多數的主體由于文化素養與受教育程度的參差不齊使得其帶有盲目性與盲從性,這顯然違背了意識形態的良性養成。同時,其基數的龐大與身份的駁雜使得“多數人暴政”的局面極易產生。
由此可觀察到如今文藝生產內容相較于之前顯露出兩點變化。
第一,新媒體時代條件下文藝生產內容的更新速度之快是以往人們無法想象的。文藝生產內容的即時性是傳統紙質文學不可比擬的。生產出來的文藝作品甚至可以即刻為讀者所欣賞到,同時可以更敏銳的體察到新生事物的出現,社會熱點可迅速的呈現到文藝作品中,文藝生產的周期變得越來越短。這是現代生活節奏愈發加快的產物,同時迎合了大部分人們在這種生活節奏中的審美心理。但隨著更新速度的加快,文藝作品的創作周期變短,我們經常看到一夜之間忽然涌現出各種主題相似的文藝作品,它們迅速出現又迅速消逝,“文藝經典”的概念漸趨淡化。
第二,伴隨文藝生產主體的大眾化轉型,文藝生產的內容也越來越體現出通俗、個性、自由、親民的特點。文藝生產的內容所涉足的范圍愈加廣闊,文藝生產的主體的豐富性投射到文藝生產的內容上,使其內容具有更多的個性色彩。在新媒體時代條件下的文藝作品內容所具有的個體性和某個群體性的獨特藝術表達,涌現出眾多的底層視角與新穎的表達技法,在一定程度上幫助文學回復到崇尚精神自由的本源。
參考文獻:
[1]海德格爾.海德格爾選集(下)[M].孫周興譯.上海:上海三聯書店,1996:954.
[2]施拉姆 威,波特 威.傳播學概論[M].陳亮 譯.北京:新華出版社,1984:144.
[3]波德里亞:消費社會[M]劉成富、全志剛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
[4]see,Jean Baudrillard,The system ofobjects,Trans.By James Benedict,London 1996.中譯本參閱《物體系》,林志明譯,上海世紀出版社集團,2001.
[5]何志鈞:消費意識形態與當代文藝消費[J].社會科學家,2006,11.
[6]Mark·Poster.The second media age[M].Cambridge:Polity Press,1995:63.
[7]詹明信.晚期資本主義的文化邏輯[M].北京:三聯書店,1997:429.
[8]李存:微博文學的定義、發展、類型及特征[J].貴州社會科學,2010,10.
[9]丹尼爾·伯斯坦 戴維·克萊恩:征服世界——數字時代的現實與未來[M].呂傳俊 沈明譯.北京:1998:3.
[10]尼爾·波斯曼.技術壟斷:文化向技術投降[M].何道寬 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