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浩
筆者應邀參加了由印度外交部和“印度觀察家基金會”在新德里主辦的第三屆“瑞辛納對話”安全論壇。印方力圖將其打造成印度版“香會”。今年論壇最為熱門的議題是“印太戰略”框架的建構及其內涵。會上,筆者見證了美國和日本發言嘉賓的一番表演。
美國官員和具有政府背景的學者努力推銷“印太戰略”概念,主張這是一個“勢力均衡”的戰略性結構,還直接或間接地強調中國崛起是印太戰略的應對因素,并積極承諾將與印度進行軍事方面的合作,以此勸說印度加入這一戰略框架。與會的日本官員則更是毫不隱諱地聲稱,需要美日澳印這樣“志同道合”的國家,共同以國際法律為基礎,維護海洋航行自由,以“馬拉巴軍事演習”為平臺,建構一個應對中國的印太戰略框架。
值得注意的是,第二場公開論壇上,美國太平洋司令部司令哈里斯上將稱,2018年將是要采取行動的時候了,各方需要將印太戰略合作落到實處,通過共同協調,以應對給地區帶來混亂的中國的挑戰。日本自衛隊統合幕僚長河野克俊幫腔說,中國軍事力量的擴張正在改變太平洋和印度洋區域海洋安全的狀況,這一區域的海上力量應該共同應對。
對于這些產生巨大誤導性的言論,筆者在會上當面進行了辯駁。筆者指出,印太戰略框架的設計存在巨大缺陷。所謂的“印太地區”存在著兩種歷史的傾向。一種是會議發言人多次提出所謂建立“勢力均衡”,這是一種19世紀歐洲的大國“勢力均衡”歷史的回歸,而“勢力均衡”本質是理論間的競爭、遏制和對抗,其結果導致了世界大戰;而另一種是亞洲的歷史邏輯,自古以來西太平洋和印度洋就存在著內在的聯系性,中華文明的南下和西向,印度文明與佛教和伊斯蘭文化的東向延伸,往往通過和平交流的方式實現。因此,筆者問道,你們難道只希望用西方歷史邏輯來引導亞洲國家間的對抗嗎?而不愿意以亞洲自身的歷史傳統來推動地區秩序的建構?更不希望太平洋和印度洋區域的海洋國家與亞洲大陸的國家間相互協調與合作?
事實上,“印太區域”自古以來就是一個亞洲國家間相互聯系、交流和融合的巨大歷史平臺。中國早有一種“北洋”、“東洋”、“南洋”和“西洋”密切聯結的認知和行動。1500多年前東晉時期的法顯僧人曾沿陸路絲綢之路進入南亞,再由海上回到中國大陸;600多年前的鄭和下西洋足跡遍及東南亞、南亞和西亞北非,促進了文明間的和平交流與協調;50多年前中國與印度和緬甸共同倡議“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已成為當今國際社會普遍接受的原則,而不到5年前習近平主席在印度尼西亞提出“建設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倡議,得到沿線國家的歡迎,從而可以積極推動互利共贏的新型大國關系和區域合作秩序的建構。
筆者在此試圖提出一個新型的地緣概念“太印跨區域”,其英文表述可以是“PacifindianTrans-region”,以強調這一區域是有歷史邏輯所決定的政治、經濟和安全密不可分的內在統一體。
有意思的是,在討論“印太戰略”的會議上,來自印度執政的人民黨總書記拉姆·馬達夫先生面對美日的勸說,在發言中努力避免提及“印太區域”一詞,總是以“印度洋區域”在描述印度的區域合作政策。體現出印度方面對美日提出的“印太戰略”持謹慎的態度,并試圖與之保持距離。
其實,筆者在會議上也感受到另一種氣氛。會間與一位印度農村發展項目的高級官員交流,筆者向她介紹了中國正在推動的“美麗鄉村”計劃,她非常興奮地表示這太有啟發了,希望能與中國尋求農業發展和農村建設合作的機會。來自印度尼西亞的前政府高官也在會上介紹了中國的“一帶一路”對太平洋和印度洋跨區域合作的積極意義。
而來自澳大利亞的一位資深教授則認為,所謂“印太戰略”并不符合歷史的發展方向,很難持續下去。確實,一種戰略設計和秩序建構,如果不符合歷史內在邏輯和未來發展方向,是一種“歷史錯誤”的選擇,是沒有生命力的?!?/p>
(作者是外交學院戰略與和平研究中心主任、中國領土主權與海洋權益協同創新中心研究員)
環球時報2018-0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