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志菲
“改革開放的這么多年,是中國經濟社會大發展的黃金期。在我眼里,1978年是中華民族的關鍵之年,也是許許多多‘新三屆的關鍵之年,其中包括我在內。這一年,對于我們這一代來講,便是生命的重生。”接受采訪時,葉青如此坦陳。
1978年12月18日至22日,十一屆三中全會在北京召開,這次不平凡的會議決定了中國的發展道路。從此,中國由“以階級斗爭為綱”改變為“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中國由“站起來”步入了“富起來”的正確道路。葉青說,而今,中國又走在“強起來”的道路上,中國經濟總量占世界經濟總量的比重,由2012年的11.4%提高到2017年的15%,中國對世界經濟的貢獻率提高到30%,位居世界第一,經濟總量世界第二。“在這個時候,我們回顧40年前的1978年,不由得感慨萬千、激情澎湃。”
對于“新三屆”來說,1978年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年份。葉青說:“經過拼搏,來自于工農兵隊伍的77級拿到了來之不易的大學錄取通知書,在少有的春季入學,包括現在的李克強總理。而對78級來說,1978年是一個極不平凡的年份。經過半年的備考,經過考試,也在當年的八九月份得到大學入學通知書,如愿以償地步入大學殿堂。而對79級的中學生來說,1978年過的也并不輕松。在1978年的下半年,日以繼夜地看書、復習,準備迎戰越來越規范的高考,爭取在1979年能夠如愿以償。”

“新三屆”從上大學到現在,大多數在55-60歲之間,有的已經退休,甚至離開了這個世界。葉青說:“有人說,‘新三屆是對中國改革開放做出突出貢獻的一個特殊群體。參與改革、領導改革、支持改革,成就了中國的改革大業。對于此,我一點都不懷疑。”
由于葉青是1978年畢業的高中生,又是復讀一年之后在1979年考上湖北財經學院(現中南財經政法大學)的,加之他的父親是中學老師,因此對1978年發生在“新三屆”身上的一切,他似乎都覺得歷歷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1977年的高中生,是最后一屆應該上山下鄉的高中生。在1977年炎熱夏季的一個早上,在福建省建陽地區行政公署附近的一處坡路上,排著一個車隊,車窗上貼著每一部車要去的公社的地名。等待著即將奔赴到各個公社的知識青年。但是,很快,他們中的絕大多數又回到了縣城。因為在1977年10月12日,教育部正式公布恢復高考。
葉青說,為了這次備考時間不多的高考,建陽一中也是“蠻拼的”。從各公社中學調回原來下放的高水平的老教師,把最好的教室拿出來給備考學生使用。當時在縣城出現了一個奇特的風景線:每當華燈初上的時候,四面八方大都穿著工作服的年齡相差很大的青年人群涌向了一中最大的教室,年紀不輕的老師們在白天上課之后,晚上繼續給這些10年之間畢業的學生系統復習。教室里坐滿了,有人就站在窗外。仿佛生怕漏掉老師很重要的一句話。“這些能夠坐在教室里聽課的學生,是經過一次次考試選拔出來的,保證有限的教學資源能夠用在刀刃上。由于我的父親是建陽一中的老師,唯一的一次擁有了一個特權——雖然不是77級的,但也在教室里有一席之地。”
從1978年開始,國家果斷地中止了上山下鄉運動。因此,1978年的高中生成為第一屆不需要上山下鄉,而得以安心備考的一屆高中生。葉青說:“可惜我的成績并不理想。成績只能夠上當時的南平師專。經過慎重考慮,決定繼續復習一年,1979年再來一次,如果還是只考上師專,那就去上。1978年的文科班考生中,只有一位考上福建師大政教系。其他幾位考上了南平師專。所以不能怪我水平不行。”
1979年的高考,葉青的成績仍然不夠理想。但是,好歹考上了本科,“在班上考上本科的同學中,我可能是最后一名,因此,廈門大學、福建師大等省內大學與我無緣。只能夠到省外的大學,而且中文、歷史、哲學、政治之類的‘好專業都上不,最終只能夠選擇上打算盤的財經專業——湖北財經學院財政專業。從現在來看,財經是極為熱門的專業。但是,當時不是這樣的。學財經是文科生最后的選擇,原因是當年的文藝青年太多了。顯然,1978年不僅僅是國家的關鍵之年,也是我的選擇之年。如果我1978年上了師專,那么現在可能會是一名中學老師。如果1979年,我的高考成績很好,上了廈門大學、福建師大之類的大學,也許會在老家福建工作。如果1979年,我到武漢讀書,讀的是非財經專業,也不會成為一位經濟分析的熱心者”。

回想改開40年來的人生旅途,葉青說人生的每一次選擇都是很重要的,都不能夠隨隨便便。“這就好像是開車行走在密密麻麻的高速公路網上,每一次選擇一個岔路口,都決定了你與未來目的地的距離。一旦走錯了一個匝道,可能就會有南轅北轍的效果。就像習主席說的一樣,要扣好人生的‘第一粒扣子。扣錯了扣子,不及時調整的話,就會一直錯下去。40年來,就是這么多的大大小小的人生選擇,引導我一步一步地走到今天的自己。而在這些選擇中,1978年無疑是一個里程碑式的選擇。人生的每一次選擇,必須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因人制宜,這樣才會事半功倍。”
“我1962年出生于福建。在進大學之前,我沒有來過武漢,對武漢的印象僅限于2毛錢人民幣上的武漢長江大橋圖案。小時候猜謎語就有——兩個胖子(合肥),夏天蓋被子睡覺(武漢)。”1979年10月1日,葉青從老家出發,前往湖北財經學院報到,次日到達武漢。
葉青至今記得,到武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幾個老鄉一起去看了武漢長江大橋。印象中,那時候的武漢雖然面積大,但是標志性的景點其實很少。同學們戲稱武漢的景點主要是“兩菜一湯”,除了黃鶴樓和歸元寺,再就是東湖,逛完這幾個地方,一兩天時間就夠了。
上世紀80年代,武漢的變化也不大,當時除了晴川飯店、武漢商場等建筑,武漢幾乎看不到多少高樓;但到了90年代,武漢的變化可以說是翻天覆地。城市的邊界不斷外延,如今繁華的徐東商圈,90年代初期還是一片菜地。此前武昌的郊區以大東門、小東門為界,葉青記得前往華中科技大學很不方便,道路狹窄距離遙遠,一路經過的都是村莊和田園,但如今大量高新技術企業在此聚集,光谷成為全國最具活力和影響力的高新技術產業區之一。葉青認為,現在的武漢,很難說清楚哪里是城市的中心,隨著城市邊界的不斷外移,武漢已經出現了多個中心。外地人來武漢旅游,如果要對這座城市進行初步的了解,那至少需要一個星期的時間。
民以食為天。武漢人有關“吃”的故事,在葉青的記憶中留下了很深的烙印。求學期間,葉青是班上的生活委員。那時候吃飯需要憑糧票,而全國各地的糧票不能流通,各個省的糧票只能在當地使用,到了外地則需要兌換成當地糧票。當時班上的同學來自五湖四海,每個學期葉青都要登記同學們帶來的糧票,統一拿去兌換。
畢業后葉青留校任教,吃飯仍然算不上一件痛快的事情,買菜要憑票,而且很早就要去食堂排隊,如果想買一點排骨或者豬蹄,那得起個大早,晚了就沒了。
那時候大學老師都住在筒子樓,過道兩邊一家一戶,因為室內面積小,只能在樓道里擺上炊具當廚房,每天哪家做什么菜,吃什么,鄰居都知道。“那時候大家工資都不高,只有會計系的老師工資高一點,所以他們的伙食相對好點,能夠經常吃紅燒肉、排骨等,讓其他老師都很羨慕。”
葉青說,隨著時代的發展,吃飯已經不再是一個問題,超市里隨時隨地都有新鮮食材供應,品種繁多,自由購買,老百姓的餐桌非常豐富。
來武漢求學后的第一個寒假,葉青回福建老家過春節,他記得當時先坐輪船到九江,然后轉火車到福建,“回家一趟得兩天時間,舟車勞頓,很疲倦”。葉青說,如今長時間出行,很少再有人乘坐輪船。
武漢求學期間,葉青住在首義校區,學校門口的10路公交車串起了大學時代的很多回憶。葉青說,那時候10路公交車是唯一的公共交通工具,他經常從蛇山腳下上車,然后經過武昌火車站到漢口。
多年后,武漢有了軌道交通1號線,此后武漢的軌道交通發展越來越快,不僅有了多條地鐵,還有了2條過江隧道。葉青說,如今武漢的地鐵、隧道公里數已經達到288公里,全國排名前五。
武漢最初只有一座長江大橋,兩座漢江上的橋梁,而如今武漢已在長江上建成了11座大橋,漢江上建成了7座大橋。“現在說武漢是江城還不夠,還應該說是橋城,武漢向世界展示了自身的造橋能力。”
“通信通訊設備的變化也是改革開放40年以來,百姓生活的一個縮影。”葉青記得,讀大學時與家里聯系只能靠寫信,葉青每個月給父母寫一封信,遇到急事則發傳真,不過傳真比較貴,按字收費,一般盡量長話短說。后來可以前往郵局給家里人發電報,不過電報不能直接撥給對方,而是需要話務員先進行接通。
上世紀90年代,時髦男士的腰間別上了BP機,走到路上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不過BP機只能接受到呼叫,回電話則需要到電話亭,此后的大街小巷公共電話亭便如雨后春筍一樣冒了出來,并成為一個比較賺錢的行業。“再后來有了大哥大,可以直接撥打接聽電話,不過大哥大比較笨重,后來就出現了手機。”葉青說,手機的樣式也從最初的翻蓋式、推拉式、無鍵盤式等。現在的智能手機已經不僅僅是用來打電話,還具有拍照、購物、社交等功能,智能手機的出現,讓相機、鏡子、計算器等大約30多種東西不再需要了。“我在1987年買了一臺武漢生產的鶯歌牌黑白14寸電視機,用羊角天線,都是雪花點,還堅持看《射雕英雄傳》。后來有了有線電視,再差的電視機也可以看清楚。現在又用無線WiFi了,而且不怎么看電視了。這世道變化快!”
出生于教師家庭的葉青,曾經夢想成為一名作家。大學前兩年,學財政專業的他一門心思地寫小說,但一篇也沒有發表。三年級才開始研究經濟,畢業后又考研留校當老師,從而實現了他的第二個志愿——當一名有很多很多學生的大學老師。
“還真沒有想過當官。”在導師的影響下,留校后的葉青于1991年12月加入民主促進會,2000年當選為民進湖北省委副主委,分管參政議政工作。2002年3月,葉青出任中南財經政法大學學科建設辦公室主任,現為湖北省統計局副局長,并系中南財經政法大學教授、博士生導師。
“當官是組織的安排,沒有選擇余地,只能做好。”葉青說,即使做了官員,自己也很另類,他最喜歡最看重的還是教授這個身份。“我覺得做人最開心的一點就是按照自己的理念去做,政在節財就是我的一個理念,我提倡行政如治家。”在他看來,一個人在家里怎樣節約用水用電,那么在辦公室里也應該同樣做到。在家怎么用車,上班也應該一樣。
“我曾經任過武昌區政協副主席,被聘過武漢市人民政府參事。現在還是武漢市人大常委會特約預算專家。與武漢的關系十分密切。”葉青言及自己所見證的改革開放40年,談及自己所感受的武漢市民衣、食、住、行生活方面的變化,口若懸河。他說,正因為有了1978年的改革開放,才讓有自己有了機會到江城武漢上大學。之后的40年,他的人生與武漢這座城市深深相融,近距離見證了改革開放以來武漢的滄桑巨變。
“我在1986年買了第一輛自行車,1995年買了燒油的助動車,1997年買了大陽125摩托車,2001年1月買了夏利小轎車,2003年5月20日從財大到湖北省統計局任副局長,買了北京生產的小切諾基,實行了‘葉氏車改——自購私車,一月500,出武漢市實報實銷。2007年買了一汽的奔騰。2009年買了大切諾基。2015年買了Q5。地鐵長了,路上的車也多了。”葉青從小愛車,當年拿到第一筆工資就買了那輛武漢產的自行車。

“開車可以給人一種成就感,我不需要別人代駕,不是什么都要有人專門給你服務的。”當上湖北省統計局副局長,葉青還常常開車帶著同事一起出差,也時常在節假日帶著家人一起外出旅行。
早在1993年,葉青就開始關注車改。那一年,廣東省東莞市沙田鎮取消領導干部的公務用車,改發交通補貼。次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頒發《關于黨政機關汽車配備和使用管理的規定》,明確“部長級和省長級干部按一人一輛配備專車;現職副部長級和副省長級干部,保證工作用車和相對固定用車”。這項規定與許多國家公務用車規定大體相當,但事實上中國的鄉鎮一級干部就有專車。“概括起來就是三個1/3:領導公用1/3,領導私用1/3,司機私用1/3。老百姓意見非常大。”葉青說,在一個單位里,公車費用占到了整個行政經費的20%到25%,嚴重畸形。
2004年,身為政府官員、大學教授和全國人大代表的葉青,第一次在全國兩會上提交了一份車改建議,如石沉大海。2005年,葉青結合自身的車改試驗再提建議,國家發改委同時就車改問題給他和其他4位代表一起回復。這樣的籠統回復并不能令葉青滿意。2006年3月全國兩會期間,葉青創建了博客。如今,這個博客已經有原近百篇關于公車改革的文章。
2008年3月全國兩會后的一天,他接到一個電話,對方說是中紀委的,他嚇一跳,以為自己犯了什么錯誤——然而,打電話的人說,他們會積極考慮他的車改建議。
這樣的回應,堅定了葉青繼續推動公車改革的決心。2009年全國兩會上,葉青呼吁設立一個“公車改革試驗區”,率先啟動公車采購、使用的改革試點。2010年全國兩會上,他又提出,要廣泛推行公車改革,中央就要盡快出臺指導性政策。
2011年,公車改革終于被寫進政府工作報告,中央和部分地方政府也開始公開“三公”經費預決算。全國兩會期間,葉青10多次提交公車改革建議,并增加了許多具體內容,比如:以公務員工資中“地區補貼”的20%-30%作為交通補貼、公車加裝GPS、使用專用車牌,方便社會各界監督公車私用等。
終于在2014年7月,中辦、國辦下發《關于全面推進公務用車制度改革的指導意見》和《中央和國家機關公務用車制度改革方案》。本次公車改革,取消副部級以下領導干部用車和一般公務用車。“當統計局副局長最大的便利就是,我可以實踐公車改革,以官員的身份來談論并實踐,這就是最大的意義。如果我只是一個處長,卻來談公車改革,人家就會說你處長本來就沒有車,談這個沒用。如果你只是教授,那么談這個事也只是理論上的假設。這是我在這個位置上最大的收獲。”
改革開放是決定當代中國命運的重大國策,也是決定實現“兩個一百年”奮斗目標、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關鍵一招。葉青認為,黨的十八大以來,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高舉改革大旗,蹄疾步穩推進全面深化改革,堅決破除各方面體制機制弊端,社會活力得到空前激發,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由此步入嶄新境界、結出豐碩果實。
葉青感慨,今天,我們比歷史上任何時期都更接近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目標,我們每個人都是新時代改革開放的見證者、參與者和受益者。“我堅信,在以習近平為核心的黨中央堅強領導下,把握發展機遇,腳踏實地、扎實工作、奮發有為,將個人夢和中國夢緊密結合起來,就一定能在實現中國夢中獲得人生出彩的機會,就一定能為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