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為引發學界對東方體育史研究的關注,在呈現我國體育史研究“厚西薄東”學術現狀的基礎上,分析其成因、指陳其弊害。研究表明,我國體育史研究存在的“厚西薄東”現象與中國傳統的天朝大國觀念、特殊的學科體制和優越的歷史文化心態有關。這種學術現狀,不僅淡化、模糊了中國傳統體育文化曾經在亞洲乃至世界體育史中發揮的作用和地位,還會使我們錯失許多了解、認識和反思自身的機會。加強漢字文化圈體育史的研究,不僅可以明確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在東北亞的源頭地位,還原部分中國傳統體育文化的歷史真實,還能為中國傳統體育文化走出去提供歷史借鑒,為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提供依據。
關 鍵 詞:體育史研究;西方體育史;東方體育史;漢字文化圈
中圖分類號:G812.9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18)06-0007-05
Abstract: In order the catch the academic circles attention to eastern sports history study, on the basis of presenting the current academic situation of “the west is more important than the east” in sports history study in China, the author analyzed its causes, and pointed out its harm. This research indicates that the phenomenon of “the west is more important than the east” in sports history study in China is related to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Celestial Empire conception, special disciplinary systems, and superior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mentality. Such a current academic situation not only weakens and blurs the roles and status once played by traditional Chinese sports in Asian and even world sports history, but also will let us miss a lot of opportunities to understand, know and rethink ourselves. Strengthening sports history study in the Chinese character culture circle, can not only clarify traditional Chinese sports cultures status as the origin of Northeast Asia, and restore part of historical truth of traditional Chinese sports culture, but also provide historical reference for traditional Chinese sports culture to go global, and provide data reference for the non-material cultural heritage protection work in China.
Key words: sports history study;western sports history;eastern sports history;Chinese character cultural circle
2015年12月2日,韓國、菲律賓、柬埔寨、越南聯合申請的拔河,正式被列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消息一出,舉國嘩然,質疑與駁斥聲此起彼伏。央視網刊發了“韓國‘拔河申遺成功,四國游說首創聯合申請”的報道,表達了對拔河申遺“花落他家”的遺憾[1]。騰訊網以《“拔河”究竟起源中國還是韓國?》為題,強調中國才是拔河的真正源頭[2]。環球網則發表《韓國拔河申遺成功:中國武術竟不行!原因何在?》的評論,對包括武術在內的中國傳統文化保護機制提出了質疑和擔憂[3]。需要強調的是,拔河并非韓國申報的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唯一與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存有淵源的項目,已獲立項的跆根和踏索戲皆與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密切相關。這些現象警醒我們去反思一些問題:我們對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在朝鮮半島傳播的歷史究竟了解多少?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在漢字文化圈有著怎樣的歷史地位?為避免此類事件再度上演,本研究在呈現我國體育史研究“厚西薄東”現象的同時,分析成因、指陳弊害,以期喚醒學界對以漢字文化圈為核心的東方體育史研究的關注。
1 我國體育史研究存在的“厚西薄東”現象
全球化以來,以奧林匹克為代表的西方體育文化席卷全球,已有國外體育史之研究成果也多與此相關。涉及朝鮮、日本、琉球、安南等亞洲國家體育史的成果則零星散落。以拔河為例,韓國學術界在研究朝鮮半島傳統拔河歷史沿革與發展樣相的同時,對中國、日本、琉球以及東南亞地區的拔河活動也進行了深入研究。如《東亞地區拔河的發生和傳播》[4]《東北·東南亞細亞傳統拔河共有性和多樣性研究》[5]《韓日民俗游戲比較:屋久島的春節拔河》[6],相關論文有10余篇。而在韓國拔河申遺之前,中國學術界涉及韓國、日本等國家傳統拔河的研究寥寥無幾。再如,東洋武藝史是日本、韓國體育史研究的重要領域。但在中國學界,關于古代中、日、朝三國武藝交流的成果并不多見,涉及中朝武藝交流的研究更是屈指可數。朝鮮是受中國傳統武術文化影響最為深厚的鄰國,特別是壬辰倭亂爆發后,戚繼光圍繞“鴛鴦陣”所創制的浙兵武藝在朝鮮半島備受推崇。為強軍御倭,朝鮮新設“訓練都監”這一國家機構,以《紀效新書》為教材,在明軍教官的操練下,遵照“同衣甲、同器械、同技藝”的“三同”訓練原則,打造了一支戚家軍的海外嫡脈。可以說,朝鮮半島的武藝發展,從來就沒有離開過中國傳統武術文化的給養。遺憾的是,關于中國傳統武術文化在朝鮮半島傳播的研究成果并不多見,這種學術現狀不僅局限了武術傳播史的研究視域,也弱化了中國武術在東洋武藝中應有的歷史地位。
另一個有力的例證是,韓國學界先后出版了《中國體育史》[7]《中國古代體育史》[8]《中國近代體育思想》[9]等專著或譯著。并且,韓國最早關于中國體育史的作品,是1962年日本學者笹島恒輔[10]撰寫的《中國體育史》。反觀中國學界,涉及朝鮮、日本體育史的著作鳳毛麟角,關于西方體育史、奧林匹克史的論著卻是碩果累累。除此之外,國家社會科學基金的立項情況亦能反映我國體育史研究“厚西薄東”的學術現狀。近5年來,國家社會科學基金共有3項涉及西方體育史的立項,分別是2015年張再林的“身體哲學視閾中的中西體育思想比較研究”(一般項目);2016年李艷華的“歐洲三大思想文化運動背景下西方近代體育的興起與演變研究”(一般項目);2017年張慧杰的“當代西方體育史學的發展動態研究”(青年項目)。值得一提的是,2016年國家社科基金申報指南“體育學”第108條便是“歐美體育史研究”,學界對西方體育史的關注可見一斑。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國家社會科學基金申報指南并無關于朝鮮、日本、越南等國家“東方體育史”的內容,亦未有相關課題的立項。
這種客觀存在的“厚西薄東”現象,很容易讓人聯想起體育文史研究中的另外一種境況。20世紀80年代開始,中國的體育文化比較研究盛極一時,但比較都是在東西方之間。我們一開始走的就是“東西體育文化比較”這條路。而且,“東方”實際上僅指中國,基本未涉及朝鮮、日本、琉球等其他國家。所以,中國的體育文化比較,總是“東”和“西”,或者是“中”和“西”。不是“中體西用”就是“西體中用”。而我們忽略的一個問題是:“至少在明清、在清代中期以前,中國的國際關系,真正有重要影響的,是東亞的朝鮮、日本、琉球、安南等等,而西邊,是中亞和南亞諸國。那個時候的所謂‘中和‘西,還不大成為問題。”[11]
2 我國體育史研究“厚西薄東”現象的成因
中國的體育文史研究為什么會輕近鄰而重遠客?為什么不像韓國、日本學者那樣,習慣考慮“東方”或“亞洲”的空間和概念?這種現象的存在,有其深厚的歷史背景。第一,與中國傳統的天朝大國觀念密切相關。自漢代開始建立的宗藩關系中,中國基本上都是朝貢體系的宗主國,這種優越的歷史記憶與嚴謹的華夷秩序相互交織,并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凝積。特別是晚清以后,列強欺凌的國家恥辱激蕩出更為熾盛的民族情緒,“我為中華,爾為藩邦”的中心意識愈加強烈。所以,猶如朝鮮名儒任叔英[12]“中國之人矜其所處之尊,無所求于九州之外”的認知那樣,國人不太愿意,甚至不太屑于將這些鄰國納入“東方”范疇。第二,與中國特殊的學科體制有關。晚清以后,傳統的科舉制度被廢止,并開始效仿西方的學科體制。“中國的歷史學自從進入現代大學體制以后,很快就徹頭徹尾地接受了一些區隔的觀念,尤其是大陸的大學。歷史系分世界史和中國史,可世界史不管中國史,中國史不管世界史,我們是‘沒有世界的中國史和‘沒有中國的世界史”[11]。于是,世界史的學者不太了解中國的歷史,而中國史的研究者對世界史或者亞洲史的認識同樣有限。在這樣的背景下,亞洲史的處境最為尷尬,雖屬于世界史的范疇,卻缺少了中國史的學術滋養。體育史研究自然難逃大環境的樊籬,亞洲體育史研究成果匱乏便是例證。第三,與中國人的文化心態有關。歷史上,朝鮮、日本等鄰國不僅是單純意義上的朝貢者,也是中華禮儀制度、文化習俗的主要傳習地。朝鮮的衣冠文物、禮儀制度皆效仿中國,可謂“書同文,車同軌。”朝鮮文人姜希孟[13]曾言:“我國號稱小中華,凡禮樂文物,民風士習,皆仿皇朝。”高麗末期的哲學家李穡[14]也發表過“惟我小東,世慕華風”的感慨。而在壬辰倭亂之前,日本對中國文化的尊崇亦是如此。這些過往輝煌在國人的記憶中不斷沉淀,演繹成一種強烈而又持久的文化心態:朝鮮、日本等國與中國同文同種,是中華文明的分支余脈,說明了中國,也就說明了他們。然而,地理的遠近不能證明文化的疏同,曾經的宗藩關系,也不能證明現在文化上的一致。特別是經歷了近幾個世紀翻天覆地的變化,更不能停留在漢唐的輝煌中去想象異國。
3 加強漢字文化圈體育史研究的必要性
作為亞洲歷史上最具影響力的國家,博大精深、源遠流長的中華文明對周邊國家產生了深遠影響,形成了以中國為中心,輻射朝鮮、日本、琉球、安南等國的漢字文化圈。特殊的地緣關系,使得身處漢字文化圈之中的各個國家深受中國文化影響,中國傳統體育文化也在彼此的交流過程中大量傳入,并沉淀為各自民俗文化不可或缺的部分。從某種意義上說,漢字文化圈國家的體育史實際上就是一部中國傳統體育文化的傳播史。這種歷史事實也促成了“知中國便知亞洲”思維定勢的形成,映射到體育史范疇則表現為“厚西薄東”現象的存在。然而,這種“厚西薄東”的學術現狀未必就是健康合理的,漠視包括朝鮮、日本、琉球、安南等曾經屬于漢字文化圈國家的體育史研究,不僅容易使人們模糊、遺忘中國傳統體育文化曾經在亞洲乃至世界體育史中發揮的作用和地位,還會使我們錯失許多了解、認識和反思自身的機會。基于中、日、韓三國更為顯著的文化同質性,以及中韓“申遺戰”持久不息的突出問題,以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在朝鮮、日本傳播的歷史為重點,結合韓日兩國體育史研究存在的一些問題和現象,闡述加強漢字文化圈體育史研究的必要性。
3.1 正本清源,明確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在亞洲的源頭地位
雖然我們總是強調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對周邊國家產生了巨大影響,但這種“強調”,多數是為未被證實的“經驗之談”。中國傳統體育文化歷史上是否東傳至朝鮮、日本、安南等國?究竟如何傳入?傳入之后經歷了怎樣的嬗變歷程?相關研究所陳微薄。歷史如果不能被正確把握,就極易被歪曲改易,韓國拔河起源之爭便是例證。“1945年8月15日,韓國光復以后,為批判日本殖民史觀,朝鮮半島上盡管南北分立,但民族史學更得以蓬勃發展,成為解讀韓國史的主要原則”[15]。受此影響,韓國學界涉及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在朝鮮半島傳播與影響的研究屈指可數。漢江奇跡之后,韓國民族主義情結空前高漲,體育史研究成果中更難覓得中國元素。
尤為嚴重的是,受民族主義史觀影響,韓國體育史研究淡化、歪曲歷史的現象比比皆是。如楊在龍[16]在《關于<武藝圖譜通志>傳統性的研究》中指出:“《武藝圖譜通志》雖然參考了《紀效新書》《武備志》等中國武籍,但其編撰過程是根據朝鮮武官的主觀思想有選擇性地進行摘選,是具有民族性和傳統性的韓民族文化遺產。”這種言論淡化了《武藝圖譜通志》參考大量中國武籍的歷史事實,是對朝鮮半島體育史進行的民族情結渲染。又如,在關于朝鮮半島馬球起源的問題上,鄭亨鎬等[17]抹殺渤海國是唐朝地方政權的事實,將渤海國視為朝鮮半島的歷史政權,在《東亞地區擊球的傳承樣相和比較研究》一文中,拋出了“我們國家的馬球是在公元8世紀初由唐國傳入渤海國”的言論。
對于韓國的民族主義史學,美國華盛頓大學著名的韓國史教授James[18]如是評介:“從最初開始這種民族主義史學詮釋并未作過嚴格的學術論證,而是充滿了民族主義的狂熱情懷,對真正的學術發展并不利。”這種“并未作過嚴格學術論證”的行為如果長期存在,勢必會弱化中國傳統體育文化應有的歷史地位。清代著名思想家龔自珍[19]曾言:“滅人之國,必先去其史;隳人之枋,敗人之綱紀,必先去其史;絕人之才,湮塞人之教,必先去其史;夷人之祖宗,必先去其史。”所謂“滅人之國,必先去其史”,就是要斬斷歷史文化聯系,使民族失去根植。漠視漢字文化圈體育史的研究,就極易被他人斬斷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對外傳播的歷史,動搖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在亞洲的源頭地位。猶如被列為世界記憶名錄的朝鮮古籍《武藝圖譜通志》,參考了大量中國武籍,但因為這段歷史鮮為中國學界所關注,中國傳統武術文化的歷史價值被韓國學界淡漠弱化。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在亞洲地區傳播的歷史如果不能被清晰還原,那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辜負和褻瀆。
3.2 攬鏡自鑒,還原部分中國傳統體育文化的歷史真實
在歷史發展過程中,馬球、射禮、拋球樂、蹴鞠等體育活動在中國本土逐漸式微,卻在朝鮮、日本得到很好的傳承,并保存了大量詳實的史料。對這些異域史料的觀察,能夠幫助我們重新理解自身的歷史。大射禮源于殷商,盛于成周,止于滿清,其歷史不可謂不悠久。朝鮮王朝5次施行大射禮,編撰的《大射禮儀軌》,圖文并茂地記載了大射禮的儀禮節次、用具樣式等信息,具有非常重要的歷史價值。“燕射禮為周代射禮之一,東周以后漸為消隕,各代禮典亦鮮有輯錄。”[20]然而,為彰顯尊周大義,朝鮮王朝詳考歷代古籍,制定了《燕射禮儀注》,并三行燕射禮,為我們了解這一中華古禮提供了重要參考。
明末之際,倭寇的侵犯引發了中、日、朝三國間的武藝交流。尤其是倭刀,戚繼光[21]評價其“彼以此跳舞,光閃而前,我兵已奪氣矣。倭善躍,一迸足則丈余,刀長五尺,則丈五尺矣。我兵短器難接長器,不捷,遭之者身多兩段,緣器利而雙手使,用力重故也。”倭刀在短兵對戰中的突出表現,引起了明代武術家對雙手刀(劍)法的關注。茅元儀[22]的《武備志》收錄了一套雙手劍“朝鮮勢法”,并言“古之劍可施于戰斗,故唐太宗有劍士千人,今其法不傳,斷簡殘篇中有訣歌,不評其說。近有好事者得之朝鮮,其勢法俱備。”馬明達等[23]認為這套“朝鮮勢法”源自中國,能夠失而復得,“應深深感謝古代朝鮮的武藝家們,是他們為我國保存了這部早在茅元儀的時代就不易求尋的珍貴劍譜。”這套在中國失傳,卻存于朝鮮的劍譜,不僅是中朝武藝交流的歷史見證,更能為我們了解中國古代刀劍武藝提供寶貴借鑒。
馬球在唐宋盛極一時,明清時期仍有開展,是我國古代重要的體育活動。因年代久遠,國內雖有關于馬球開展的諸多文獻,但涉及技擊方法的史料卻并不多見。馬球于宋遼之際傳入高麗并蔚然成風,后世亦有“麗俗喜擊球”[24]的記載。李朝時期,馬球更是被列為武舉科考項目,《經國大典》等朝鮮古籍,詳細記載了馬球的技擊要領和選材方法,這些史料能夠清晰我們對中國古代馬球的認識。再如,成書于日本寶歷四年(1755年)的《蹴鞠秘書》,詳載了蹴鞠的演進歷史、招式技巧和場地要求,不僅是蹴鞠東傳日本的歷史見證,還能為我們探尋蹴鞠的嬗變歷程提供彌足珍貴的線索。對這些散落異域的歷史文獻進行系統整理和研究,可以拓寬研究視野、夯實史料基礎,更為清晰地還原中國傳統體育文化的歷史真實。
3.3 古為今用,為中國傳統體育文化走出去提供歷史借鑒
朝鮮王朝時期,慕華之風無以復加,包括射禮、投壺、講武等在內的儀禮性體育活動相繼施行,成為協調君臣關系、確立統治秩序,彰顯其中華正統身份的重要工具。在正祖七年(1783)的一次燕射禮習儀后,大臣感言:“圣人所訓,其爭也君子,尋常未曉其義,不謂今日,真踐斯境,而方知其有味也。”[25]中華古禮在東國綻放,重樹教化之風。正祖時期刊定的《燕射禮儀注》中有這樣一段記載:“凡與是燕是射者,孝于親、忠于君,視官政如家事,視小民如族婣,毋淫于朋比,毋犯于貪黷,保有令名,與國匹休,永為邦家之光。……穀朝于差,講行盛禮,既醉以酒,又飽以德,又申以誨諭之敦敦。德則必報,言則必酬。愿殿下如天之覆幬,如地之厚載,如日月之光明,悠久于千萬年,享有百福,丕新東土文明之化。”[22]在朝鮮統治者看來,大射禮、燕射禮等禮儀活動的施行,不僅是“以夏變夷”的教化工具,更是強化慕華思想,對中國傳統王朝“事大”的具體表現。從朝鮮王朝“慕華事大”的這段歷史中汲取智慧,可為中國傳統體育文化走出去總結寶貴的歷史經驗。
近代以來,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在漢字文化圈國家的影響逐漸式微,反倒是以韓國跆拳道、日本空手道為代表的東洋武道文化在中國風生水起,其境遇變遷發人深思。金光成等韓國學者指出“跆拳道的起源與手搏密切相關。”[26]金東學[27]依據“‘跆拳一詞在原來韓國的字典中解釋為‘唐手”的現象,認為“跆根”、“跆拳”與“唐手”存有關聯。這些研究成果雖然沒有陳明以手搏為代表的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和跆根、跆拳道存有直接關聯,但其產生的歷史影響已是不言而喻。那么,手搏東傳朝鮮半島后經歷了怎樣的嬗變歷程?由其衍生而成的跆根、跆拳道又如何發展壯大?習近平總書記在紀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20周年座談會上指出:“歷史總是向前發展的,我們總結和吸取歷史教訓,目的是以史為鑒、更好前進。”同樣,總結中國傳統體育文化東傳朝鮮半島的歷史經驗,不僅有助于建立中國體育的文化自信,還能為中國體育走出去提供借鑒。
3.4 防微杜漸,為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提供資料參考
由于文化的同質性,中韓兩國在“申遺”問題上沖突不斷,端午之爭便是力證。面對這種沖突,中國民眾表達出來的抵觸情緒和危機意識非常明顯。而對于中國輿論的駁斥之聲,韓國學界也給予了強烈回應。韓國學者蘇振淥[28]發表了一篇名為《中國,帝國主義的前兆——中國的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及其和周邊國家的沖突》的論文,認為“隨著中國文化及其外交影響力的不斷擴大,體現出來的威脅性也與日俱增,申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無形文化財過程中與周邊國家的沖突就是很好的例證。”在部分韓國學者看來,中國在申遺過程中體現出來的強權意識是文化帝國主義的具體表現。
可以預見的是,不論是中韓的申遺沖突,還是由此引發的輿論辯爭,在很長時間內仍將存在。如前所述,韓國已經申報的世界非物質遺產名錄中,拔河、跆根、踏索戲3個項目皆與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密切相關。目前,韓國學界正在關注中國蒙古族搏克、山西撓羊賽等民俗摔跤活動的研究,力求為韓式摔跤的申遺之路提供學術參考。而事實上,韓式摔跤亦是由中國傳入的角抵活動演變而來。面對手搏、角抵等這些曾經“走出去”的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如何通過“申遺”等途徑將其“收回來”,是時代賦予我們的歷史責任。加強漢字文化圈體育史的研究,可以幫助我們了解中國傳統體育文化與韓國、日本等國家民俗體育之間的關系,為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提供資料參考。
本研究以韓國傳統拔河申遺引發的起源之爭為切入點,呈現了我國體育史學界存在的“厚西薄東”現象,分析了成因,陳明了加強漢字文化圈體育史研究的必要性。長期以來,中國古代體育史研究大多依靠本土文獻。不論是“近在咫尺”的朝鮮,抑或“一衣帶水”的日本,其關于中國古代體育的記載,很少被中國學者關注和利用。可是,這些史料不僅能夠給我們提供新資料、新文獻,還可以為我們反觀中國傳統體育文化提供新視角,從而加深我們對中國傳統體育文化的自我認識。關注這些雖散落異國他鄉,卻記載著中國傳統體育文化寶貴信息的歷史,不僅是“禮失而求諸野”的文化尋跡,更是文化強國戰略目標下的躬身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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