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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吐魯番*

2018-01-23 08:10:14
國際漢學 2018年2期

姚 勝 王佳明 陶 盈 譯

緒言

相當于中國明朝的14—17世紀,在中亞史上正處于現有各民族分布大體形成的重大轉折時期。然而主要由于史料的制約,這也是一個研究滯后的領域。本文旨在探明該時期存在于吐魯番(明代文獻通常寫作“土魯番”)地區的諸勢力的若干史實。鑒于需要探討的問題很多,本文通過比較在編年史方面最可信的《明實錄》(以下簡稱為《實錄》①本文引用的《實錄》為京都大學文學部內陸亞洲研究所刊行的《明代西域史料——明實錄抄》(「明代西域史料—明実録抄—」),京都,1974年。)和在此方面同樣可信的編年體裁的《拉失德史》②本文引用的《拉失德史》為英譯本,羅斯、伊萊亞斯譯:《中亞蒙兀兒史——拉失德史》,倫敦,1895年(E.P.Ross, N.Elias, A History of the Moghuls of Central Asia, The Tarkh-i-Rashidi of Mirza Muhammad Haidar.London, 1895)。“《拉失德史》第123頁”表示所引英譯本頁碼。譯者按:伊萊亞斯英譯本最初由新疆社會科學院民族研究所翻譯,王治來校注,譯名為《中亞蒙兀兒史——拉失德史》(烏魯木齊:新疆人民出版社,1983年)。王治來后來進行了重新翻譯,書名改為《賴世德》(上海世紀出版股份有限公司、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并在上下編的頁邊都做了相應的英譯本頁碼標注。本文翻譯時,人名、地名等專有名稱參考使用《拉失德史》1983年版及魏良弢《葉爾羌汗國史綱》(哈爾濱:黑龍江教育出版社,1994年)的譯法。,對吐魯番諸勢力的體系問題展開討論。③以明代吐魯番史為對象的研究有馮家昇等編著的《維吾爾族史料簡編》(上),第七—九章,北京:民族出版社,1958年。間野英二:《十五世紀初的蒙兀兒斯坦——歪思汗時代》(「十五世紀初頭のモグーリスターン—ヴアアイス汗の時代—」,第23卷,第1號)對王統的考察涉及伊萊亞斯《拉失德史》的序論。

一、明初的吐魯番

從明朝平定元末動亂到與中亞各地開展交往的這段時期,吐魯番一直存在著土著的畏兀兒佛教徒的三大勢力。14世紀察合臺汗國分裂為東西兩部之后,吐魯番、火州、柳陳三地,處于占據了東部蒙兀兒斯坦的蒙兀兒汗(明史料中的別失八里王)的間接統治之下。蒙兀兒在15世紀初期受到崛起于蒙古高原西北的瓦剌的壓迫,其中心遷移至了西部的伊犁河谷。明史料把這股勢力改稱為“亦力把里”。這一時期,蒙兀兒的統治者是歪思汗,他曾直接攻占自祖上黑的兒火者汗以來就是其附庸的吐魯番,并驅逐了該地三股土著勢力的統治者。①間野氏,前引論文,第9—12頁。吐魯番因而被游牧勢力占領。明史料中的吐魯番既是地名,同時也用于稱呼處于該地的勢力。由此可以看出該地最早的勢力更迭。

試圖對吐魯番進行直接統治的歪思死于1432年,他的兩個兒子在蒙兀兒斯坦展開了一場王位繼承權的爭奪戰。次子也先不花迫使其兄長羽奴思逃往西部的帖木兒王朝之后,繼承了蒙兀兒汗位,即明史料中的“亦力把里王也先不花王”。西方史料記載了汗位爭奪戰,但沒有明確記錄也先不花是否繼承歪思遺留的領地吐魯番。《拉失德史》第86頁將裕勒都司視為也先不花領土的東端。對此不妨解讀為在即位的混亂時期,吐魯番脫離了蒙兀兒汗之手,但這并不意味著吐魯番脫離了游牧的蒙兀兒的控制,因為該地之后依然為游牧勢力所占據。②至宣德年間,許多入貢記錄都使用“土魯番城”,此后“土魯番地面”之類的表述開始增多,而完全沒有了稱作“城”的記錄。這也算是個證據吧。

二、游牧勢力對吐魯番的占據

明初以來佛教土著勢力的消亡及游牧蒙兀兒勢力對吐魯番的占據,實際上是通過對照西方史料得出的結論。包括后世的《明史》編纂者等在內,中國方面對這一時期中亞的情勢沒有明確的記載,這造成了各種史料之間的大混亂。在此,通過補充和訂正《明史》的各種記述,對占據吐魯番之后的諸勢力進行一下探討。

(一)也密力火者

《明史》卷332“西域傳·別失八里”條對該王世系有如下記載:“正統十年(1445),也先不花卒,也密力虎者嗣。”接著記述成化元年(1465)限制西域入貢的提議,最后以“自是,朝貢遂稀”結束。在《實錄》中,成化十一年(1475)六月丁酉條的〔第455頁〕入貢是最后的記錄,之后再未出現別失八里·亦力把里的名字的記錄。而《明史》卷329“土魯番”條有“景泰三年(1452),其酋也密力火者,遂僭稱王”的記載,幾乎是同一時期的亦力把里最后一個王,和在吐魯番最早稱王的這兩個“也密力火者”雖被同時記載,但兩者的關系卻只字未提。然而,這兩人無疑是同一人,可以認為這意味著歪思汗之后的游牧蒙兀兒勢力對吐魯番的占據。接下來本文將對此進行考察。

如前所述,《明史》認為亦力把里王也先不花死于正統十年,但這是由于《實錄》的混亂所造成的錯誤。也就是說,在《實錄》正統十年十二月甲子條〔第313頁〕中作為“亦力把里王也密力虎者”入貢以后,他一直被記載為“亦力把里王”。大概出于這個原因,《明史》做出了也先不花卒于正統十年的推斷。然而,在《實錄》景泰三年十二月己丑朔條〔第362頁〕中有如下記載:“哈密忠順王倒瓦答失里、頭目脫脫不花,亦力把里地面也先卜花王并妃虎都速旦、頭目捨刺,土魯番地面也密力虎者王并妃古瓦兒速檀等、頭目馬麻米兒咀等,察力失地面也密力虎者王娣打剌悶等、頭目打剌癿兒的(中略)等,一百二十一處地面頭目俱遣使來朝貢馬。”

這無疑是先前所說的《明史》“土魯番”條中景泰三年也密力火者第一次出現的根據。問題在于也先不花仍被記載為亦力把里王。《拉失德史》第88頁認為也先不花死于希吉勒歷866年(1462)。在《實錄》中,天順四年(1460)六月丁未條〔第391頁〕雖未記載地名,卻記載了也先不花王的存在,可見在景泰三年左右,他確實作為蒙兀兒汗在位,這是無疑的。實際上,將也密力火者作為吐魯番王·察力失王的記載在《實錄》中只此一條,之后如景泰六年(1455)七月丁亥條〔第371頁〕的“亦力把里也咩力火者領人馬,來劫哈密”,則一直將其作為亦力把里王來記載。

那么,《實錄》里記載亦力把里有兩個王有什么根據呢?如前所述,《拉失德史》認為蒙兀兒汗也先不花領土的東端為裕勒都司。根據裕勒都司這一地名來源的裕勒都司河下游有察力失這一點,可以認為《實錄》中記載的以察力失為西端的也密力火者王領土與也先不花相接壤。進一步說,因為之前與明朝通好的亦力把里王歪思漢的領地中包含察力失,③《實錄》,正統四年二月丙辰,第241頁。以及出于兩者或許同屬于蒙兀兒集團的認知等原因,所以沒料到亦力把里會分裂的明朝,依然把兩者的領土當作同一勢力,將易于通往東方明朝的也密力火者視為正統亦力把里王。加之,也先不花早在正統二年①《實錄》,正統二年四月丁卯,第232—233頁,可見頒給繼承歪思的也先不花的敕諭。就被認可為亦力把里王,也密力火者也已入貢十余次并擁有亦力把里王稱號,因而,兩者于景泰三年十二月同時入貢時,明朝有必要加以區分,就將后者改稱為吐魯番·察力失王。

據《拉失德史》第78頁記載,當時也先不花雖然繼承了蒙兀兒斯坦汗位,但權威衰落,各地出現了異密割據的情況。在穆斯林方面的史料中,并沒有記載這一時期有能與也先不花齊名并被稱為亦力把里王的也密力火者。

從明朝方面對于其出處完全沒有記載來看,也密力火者大概不是也先不花汗系統的。②前一注釋所引《實錄》記載了《拉失德史》所未記載的也先不花的弟弟。其名不詳,不能推定為誰。也先不花的一個兒子是篤思忒·馬黑麻,所載為17歲時即1462年即位,在位7年,1469年24歲時(《拉失德史》第90頁中記載為40歲,本田實信(本田実信)根據大英博物館藏Or.157的波斯語寫本62a.進行了訂正。對間野英二氏的教示表示感謝)去世(《拉失德史》第88—90頁),由于年代和年齡方面的困難,很難將其推定為他(譯者按:也密力火者)。這里還是如伊萊亞斯所言,把他看作是一位獨立的地方首領相對穩妥吧。③伊萊亞斯:《拉失德史》,“緒論”,第106頁。

即使沒有對其出處的結論,但也必須探討一下也密力火者的領土和族系問題。他最早在《實錄》中出現,其實是在成為亦力把里王之前的正統十年五月丙子條〔第306頁〕中,當時他被記載為“三個城等處十五部也密火者王”。在同一條中可以見到,沙洲衛都督作為使者被派往“三個城”進行賞賜,之后天順四年九月辛卯條〔第393頁〕中也有派到“哈密并三個城、土魯番”的記載,雖然其地點難以確定,但可認為是在天山東段附近。④把“三個城”看作意譯的話,可能相當于斯坦因之后的回鶻語佛典中所謂“至正十年書寫佛典”(大英博物館藏Or.8212〔109〕, Ch.XIX003)中的ü? lük?ük baliq,但所在地不明。關于該文書的研究有羽田亨:《回鶻譯本安慧〈俱舍論實義疏〉》(「回鶻訳本安慧の俱舍論実義疏」,「羽田博士史學論文集」言語·宗教篇,京都,1958年,第162—164頁)、小田壽典:《回鶻文〈文殊師利成就法〉之殘片一葉》(「ウイグル文文殊師利成就法の斷片一葉」,「東洋史研究」,第33卷,第1號,第97—98頁)。譯者按:ü?意為“三”,baliq意為“城”,參見《高昌館譯書》及《高昌館雜字》(《北京圖書館古籍珍本叢刊》,第6冊,經部,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90年,第368、405、418、455頁)。這樣的話,綜合前文所述記載,可以將三個城·吐魯番·察力失視為亦力把里蒙兀兒斯坦的東部領域。也不妨認為其西部與也先不花的領土接壤,如果以掠奪時人馬行動所及的范圍為界的話,其東部則與哈密相接。

因此,這個區域,尤其是包括了亦力把里在內的這個區域,無疑是游牧勢力。而且,包括他自身的名字在內的、《實錄》中所記載的整個部族和頭目使臣等用漢字表記的名字,與以前的吐魯番使臣的名字不同,基本可以推斷是穆斯林的名字,所以,其屬于伊斯蘭系統應該是沒有問題的。這個作為游牧伊斯蘭勢力的也密力火者在《實錄》天順三年四月丁巳條〔第385頁〕最后一次出現于明朝史料之中,其具體情況則完全不得而知。

(二)阿力

《明史》“土魯番”條中接著記載道:“成化五年(1469),其酋阿力自稱速壇”,這里提到了速檀阿力的名字。他之后憑借被稱作吐魯番的勢力東進,第一次占領了明朝的哈密,但其身世在史料中完全沒有記載。有人將這個阿力推定為新晉成為蒙兀兒汗的羽奴思,但這個觀點可討論的余地很大。⑤莫里斯·羅薩比:《明代中國與吐魯番,1406—1517》,《中亞雜志》,第16卷,第3期,1972年,第215頁(M.Rossabi, “Ming China and Turfan, 1406-1517, ” Central Asiatic Journal, vol.XVI, Pt.3, 1972, p.215.譯者按:本人已譯成中文,發表在《吐魯番學研究》2009年第1期)。佐口透:《突厥斯坦的諸汗國》(「トルキスタンの諸ハン國」,「巖波講座世界歷史」,第13卷,東京,1971年,第51頁)認為此說法“有待再考查”。

阿力等于羽奴思之說有兩點根據:其一,前面提過的《明史》中有“成化十四年(1478),阿力死,其子阿黑麻嗣為速檀”的記載;其二,阿力的活躍期正好處于羽奴思在位期間。我們先從第一點《明史》成化十四年這一記載開始探討。該記載并非源自《實錄》,這從成化十四年左右沒有類似記載這點來看,是顯而易見的。這大概是從弘治十六年(1503)私人編纂的《平番始末》及《興復哈密國王記》的邊軍傳聞中摘錄的。①兩書(都收在《紀錄匯編》)均有如下記載“成化十四年,鎖檀阿力故,其子阿黑麻云云”。譯者按:(明)沈節甫編:《紀錄匯編》(明萬歷刊本影印),上海商務印書館涵芬樓,民國二十七年(1938年)。在年代稍晚的萬歷二年(1574)編纂的《殊域周咨錄》卷13中,阿黑麻被記載為阿力的弟弟。《明史》采用前者的說法,似乎只是由于除《殊域周咨錄》以外的明代編著都沿襲了前者的緣故。《實錄》正德三年六月庚寅條〔第595—596頁〕記載了阿力之弟速檀阿黑麻,正德九年五月己丑條〔第613頁〕又記載阿力之子速檀阿黑麻,但在最接近阿力活躍時期的成化二十三年五月丙寅條〔第494—495頁〕中又出現了“羽奴思王子鎮檀阿麻王”這樣完全不同的身世記載。最后這條記載中出現的“羽奴思王”,從發音來看無疑是指“Yunus汗”。因此,認為羽奴思的兒子是阿黑麻這一說法也就有了準確的記載,而《明史》關于阿力之子為阿黑麻的這一記載就可以認為根據不足了。

接下來第二點,阿力的活躍期和羽奴思的在位時期果真是一致的嗎?阿力最早出現在《實錄》中是在天順八年(1464)九月癸酉條〔第414頁〕。這時并沒有與具體地名相結合,只記載為“鎖魯檀阿力王”。被稱為吐魯番王始于成化五年十月乙卯條〔第430頁〕的記錄,這應該是此前《明史》記載的根據。之后,成化九年占領哈密是其最大事件。成化十五年九月甲子條〔第469頁〕報告了他的死亡。再從《拉失德史》第90—91頁來看羽奴思的情況。他雖然在也先不花之子篤思忒·馬黑麻死后,作為蒙兀兒汗進入了阿克蘇,但被認為于希吉勒歷873年(1472)之前的兩年里受喀耳木所迫,轉移到了西突厥斯坦方面去了(這相當于成化八九年的事情,阿力成為吐魯番王之后,兩者的活躍地點不可能重合)。此外,當時吐魯番有篤思忒·馬黑麻之子怯伯·速魯檀據守(《拉失德史》第95頁),很難認為羽奴思是在怯伯被殺之前進入此地的。《實錄》成化十五年九月甲子條〔第469—470頁〕中有如下記載:“速檀阿力已死,而克伯速檀又欲占據其地。火者亦速、牙蘭等尚相仇殺。”

可以認為,這個“克伯速檀”就是那個怯伯。這樣的話,哪怕在怯伯被暗殺后羽奴思確實進入過吐魯番,那么因為這個時期在阿力死后,所以他在成化九年左右稱吐魯番王也是完全不可能的。

因此,阿力等于羽奴思的兩個根據就都不成立了,另外還有駁倒這種說法的有力證據。前述羽奴思王,在《實錄》中出現過三度入貢的記錄。他的首次出現,實際上是阿力之死得到確認的成化十五年之后的三年,即成化十八年二月辛亥〔第475頁〕,《實錄》記載為“陜西阿迷等處羽奴思王”。成化二十年四月壬戌條〔脫,譯者按:《明代西域史料》未收錄此條〕中記有“火失阿兒等處羽奴思王”。火失阿兒是喀什噶爾,這沒有問題,而“陜西阿迷”是何處呢?我認為陜西是迤西、阿迷是阿速的誤記。②《實錄》將“迤西”誤作“陜西”的例子,有正德六年正月乙亥條〔第607頁〕的他失干,同樣將“迷”誤記為“速”的例子,有正統十三年四月甲申條〔第339頁〕的亦速力火者(即前文所示也密力火者)。阿速也不是與阿蘭同義的Aorsi,而可認為是算得上蒙兀兒汗首都的阿克蘇。用阿速之類的文字表述阿克蘇,在《邊政考》卷8“阿速城”③《實錄》正德十一年五月庚寅條〔第619頁〕的“阿速城”也一樣。但是明代一般所言的“阿速”(《明史》第332卷)就是Aorsi。布萊特施耐德:《中世界研究:來自東亞的材料》,第2卷,倫敦,1937年,第84—90頁(E.Bretschneider,Mediaeval Researches, from Eastern Asiatic Sources, vol.II, London, 1937, pp.84-90)。中有元代受到海都攻擊的“阿思”的例子。④《元史》第18卷“本紀”至元三十一年十二月戊戌條。清朝《欽定西域圖志》第3卷記載元代“阿克蘇舊音阿思”。譯者按:(清)傅恒等撰《欽定皇輿西域圖志》,《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第500冊,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另外,在《高昌館來文》中,有關于“阿速”的“阿把把吉兒”遣使的記載。⑤李蓋提:《翻譯局的漢文—回鶻文文獻》,《匈牙利東方學報》,第21卷,布達佩斯,1968年,第53頁(L.Ligeti,“Documents sino-ouigours du Bureau des Traducteurs, ” Acta Orient, Hung, tom.XXI, Budapest, 1968, p.53)。僅從發音上來看,他可以推定為在阿黑麻汗死后占據阿克蘇的米爾咱·阿巴·癿乞兒,這里同樣可以認為阿速就是阿克蘇。這樣的話,在成化末年,羽奴思也曾被稱為阿克蘇·喀什噶爾王。

另外,阿力的親族關系與《拉失德史》中羽奴思的情況并不吻合,他們是同一人的說法也得不到支持。

以上闡明了阿力不可能是羽奴思。接下來應該討論的問題是,除羽奴思之外,西方史料中的誰相當于阿力呢?

從先于阿黑麻汗占領吐魯番這一點來看,也有阿力可能是怯伯·速魯檀的說法。①布萊特施耐德,前引,第200頁。但是,僅從前述《實錄》明確記載克伯與阿力不是同一個人,且《拉失德史》第90頁記載其父死于24歲這點來看,大概東逃時他應該還是幼兒,所以也很難認同上面這一說法。只從名稱看,可以認為阿力是《拉失德史》中的速檀·阿里·札剌思。《拉失德史》第121頁中只記載了他脫離也先不花單獨行動,之后被阿黑麻汗殺害。但如名字所示,如果他是札剌思部首領的話,因該部被認為曾逃往喀耳木的緣故(《拉失德史》第79頁),那可以認為他們曾遷至東北部活動。《拉失德史》中,關于他和東遷進入吐魯番的怯伯的關系沒有任何記載,但大概也可以把明史料中的吐魯番王阿力算作擁立逃往吐魯番時還是幼兒的怯伯的勢力之一吧。前述《實錄》成化十五年九月甲子〔第469—470頁〕阿力死后,也可以認為在吐魯番的克伯速檀失去了可以依賴的阿力這支吐魯番勢力。在出現三四年的記錄空白之后,《實錄》突然記載了阿力之死,這應該就是《拉失德史》提到的與阿黑麻作戰的結果。雖然明史料沒有記載,但可以推斷這場戰斗就是阿黑麻第一次東進至察力失附近的那場戰斗。②《實錄》成化十一年二月丙申條〔第451頁〕中記載了從速檀阿力治下的吐魯番來歸的人增加的情況,由此可以推測該地的變動。而且,從后述的對于阿(黑)麻攻擊察力失用“復”一詞來看,可以推測出此前即成化十年阿黑麻的東進。

雖然不能明確細節,但從他的事情以及速魯檀稱號等情況來看,阿力是一支伊斯蘭式游牧勢力,并且由于怯伯·速魯檀的緣故,他與蒙兀兒汗羽奴思是敵對勢力的判斷,應該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三)兀也思

如《明史》等材料所記載的繼阿力之后占據吐魯番的是阿黑麻,其實也是不對的。《實錄》中有成化十六年十一月戊戌條〔第471頁〕的“兀隆各”及成化十七年十一月庚寅條〔第474頁〕首次出現的“速魯檀兀也思王”。前者只出現過一次,是否是“王”并不確定。兀也思王這個名字直到成化二十三年十一月甲子條〔第500頁〕仍有記載。《拉失德史》第95頁記載,在吐魯番的怯伯·速魯檀遭部下背叛被殺,其首級被送到了在希吉勒歷877年(1472—1473)之后第三次返回蒙兀兒斯坦的羽奴思手中,羽奴思汗對此大怒并下令報復暗殺者。這是一條阿力死后怯伯被殺的記錄,那么明史料中的速魯檀兀也思王是否屬于暗殺者呢?《實錄》同年五月丙寅條〔第494頁〕可見“羽奴思王子阿麻王,復侵奪察力失等四城”的記載,由此可知再次東進的阿黑麻汗的動向。遭受侵奪的一方大概是這個速魯檀兀也思王。阿力死后的成化十八年四月,哈密的舊勢力成功收復哈密城,也可見在東西雙方夾擊之下的吐魯番之衰弱。兀也思王在《拉失德史》中沒有任何記載,而明史料中的出處也一概不明,但據速檀這一稱號來看,可以明確其為伊斯蘭系的勢力。《拉失德史》中沒有關于阿黑麻占領吐魯番、哈密等地的記載,這大概是因為占據該地的乃是另一支獨立于汗之外的蒙兀兒人、喀耳木以及與之緊密結合的勢力。所以也可以解釋為這包含在阿黑麻對反蒙兀兒汗的勢力以及瓦剌進行討伐的記錄之中。

從以上可以看出,占據吐魯番的也密力火者、阿力、兀也思三者中,特別是前兩者是明確屬于伊斯蘭游牧勢力的。但這些都不是與蒙兀兒汗結合在一起的勢力,而是獨立的或者說是與汗對抗的、向東方擴張的蒙兀兒的一支。總而言之,也就是東進平定了這些勢力以后,阿黑麻汗之后的察合臺系勢力才占據了吐魯番。

三、察合臺系吐魯番

(一)阿黑麻、滿速兒

明史料中,作為蒙兀兒汗占控吐魯番這一事件的確鑿人物,正是阿黑麻。在身為游牧性的穆斯林這一點上,他與以前各勢力相同。至此吐魯番在歪思汗之后的很長時間再次歸屬擁戴察合臺后裔的蒙兀兒斯坦汗國。明朝認為阿黑麻似乎是將據點置于吐魯番,但這顯然是不正確的。其父羽奴思汗在蒙兀兒斯坦居住期間,阿黑麻的動向有諸多不明之處,但自從1485年其父去往西方的達失干之后,他便離開父親回到東方,開始著手在蒙兀兒斯坦創建獨立的勢力。史書記載他為強化自己的地位而在蒙兀兒斯坦奔走了十年(《拉失德史》第120—121頁),準確地來講,這相當于從侵入察力失的成化二十三年到停止進攻哈密的弘治九年。

據記載,他在蒙兀兒斯坦確立勢力以后,即向盤踞于塔里木盆地西南部綠洲地帶的朵豁剌惕部阿巴·癿乞兒發動進攻(《拉失德史》第124頁)。戰爭尚未結束,他又趕赴救援與南下到河中地區的月即別苦戰的兄長馬哈木,結果戰敗撤退至阿克蘇病亡。史書記載這是希吉勒歷990年(1503—1504)發生的事(《拉失德史》第123頁)。

阿黑麻是以阿克蘇為大本營的蒙兀兒汗,雖然會滯留吐魯番,但決非以此地為大本營。據記載,他遺留的領地包括“自中國邊界到喀什噶爾邊境的吐魯番、察力失、庫車、阿克蘇、烏什諸地”(《拉失德史》第162頁)。吐魯番不過是其東端的一個據點而已。

繼承了他遺留的這些領地登上汗位的是其長子速魯檀·滿速兒。他即位時,兄弟間爆發了一場汗位爭奪戰,明朝方面基本上正確地記錄了這段史實,《明史》將各類史料的記述歸納為“弘治十七年(1504),阿黑麻死,諸子爭立相仇殺,已而長子滿速兒嗣為速壇”。

滿速兒雖然得到了蒙兀兒汗之位,卻處于極其困難的境地。也就是說,在西北方,有擊敗其父并于其伯父馬哈木汗舊有領地上確立勢力的月即別和新興的哈薩克以及吉利吉思等即將獨立的勢力,而在西南方又有自祖父羽奴思以來的宿敵米兒咱·阿巴·癿乞兒勢力的存在。可以說,滿速兒只殘存有由其父親討伐東方的喀耳木而開拓的地方。面對前者逼近西方天山南北兩麓的兩股勢力,滿速兒常采取守勢,這種壓力迫使他將大本營東遷。而處于這種背景下的滿速兒正是居于吐魯番并將其作為大本營的首位蒙兀兒汗。①明史料自不待言,《拉失德史》之外的西方同時期的史料也同樣稱之為吐魯番地區的統治者。如海達爾·拉齊(Haider Razi)(參見裕爾、考迪埃:《東域紀程錄叢錄叢》,倫敦,1913—1916年,第4卷,第234頁〔H.Yule, H.Cordier,Cathay and the Way Thither.London, 1913-1916, vol.4, p.234.〕)、巴布爾(Babur)(參見蓓沃麗吉:《巴布爾回憶錄》,倫敦,1922年,第158頁〔A.S.Berveridge, Bbur-Nma — memoirs of Bbur.London, 1922, p.158.〕)。

接著,我們來探討一下滿速兒的東遷時期。他即位之初將大本營置于阿克蘇,這一點在《拉失德史》第123頁中有明確記錄。但是,在他即位不久,在其父阿黑麻以來的權臣札八兒·比兒的的幫助下,米兒咱·阿巴·癿乞兒占領了阿克蘇。此后,一直沒有他奪回阿克蘇的記載,而消滅阿巴·癿乞兒并建立了喀什噶爾汗國的賽德②譯者按:為方便讀者查閱《拉失德史》中譯本,本文依據該中譯本譯為“賽德”。魏良弢則譯為“薩亦德”,參見魏良弢:《葉爾羌汗國史綱》。繼承了這個地方(《拉失德史》第126、343頁)。根據這些材料可以認為,滿速兒是在即位(1504年)以后不久,失去歷代蒙兀兒汗在塔里木盆地內的大本營阿克蘇的。并且,阿克蘇東鄰的庫車也于1514年成為與滿速兒分道揚鑣的其弟巴巴叉·速檀的領地(《拉失德史》第126頁),還在滿速兒手上的,僅剩下更東端的察力失以東地區。

那么,以天山山脈相隔的蒙兀兒斯坦的游牧本部又是怎樣的呢?首先是米爾咱·阿巴·癿乞兒的北進。據記載從希吉勒歷914年(1508—1509)左右(《拉失德史》第88頁)開始,蒙兀兒全部都逃到察力失·吐魯番去了(《拉失德史》第319—320頁)。并且,從希吉勒歷916年(1510)起,吉利吉思的獨立在蒙兀兒斯坦異常凸顯,似乎還曾驅逐過蒙兀兒人(《拉失德史》第367頁)。據記載,同一時期,即正德八年(1513)在吐魯番背后有“迤西紅帽兒夷虜”“五六萬”。③《邊政考》第11卷。譯者按:(明)張雨:《邊政考》(嘉靖二十六年刻本),《續修四庫全書》史部,第738冊,上海古籍出版社。“紅帽兒夷虜”是“Qizil Bash”的意譯,無疑就是入侵河中地區的薩法維王朝的波斯軍隊。④羽田明:《明末清初之東突厥斯坦:其回教史的考察》(「明末清初の東トルキスタンーその回教史的考察」,「東洋史研究」,卷7,第5號,第10—11頁)。《拉失德史》第214頁的注釋。蓓沃麗吉,前引,第630—631頁注釋5。雖然我們并不認為亦思馬因(Ismā‘il)率領他們來到了蒙兀兒斯坦,但可以認為這是受到月即別、哈薩克東進沖擊的結果之一。不論怎樣,認為1510年代蒙兀兒斯坦的游牧本部已脫離滿速兒的統治應該沒有太大問題。對該地的收復行動,之后主要是由喀什噶爾汗系蒙兀兒進行的。并且,與其說對蒙兀兒斯坦的放棄意味著滿速兒已經失去了作為蒙兀兒汗的實質,倒不如說他更應被稱作吐魯番汗。

滿速兒與明朝的接觸在《拉失德史》中被以向中國發動圣戰的形式記載,希吉勒歷929年(1515)之后的20年間中發起過幾次戰事,且經常以mansūr(勝利)的姿態凱旋(《拉失德史》第127頁)。在甘肅邊境活動的滿速兒的動向在明史料中有詳細記載。與明朝圍繞哈密、嘉峪關等地的爭奪詳情以后再說,在此僅就察合臺系蒙兀兒勢力東遷這一側面進行一些闡述。

首先,阿黑麻的東進從弘治元年占領哈密起,貫穿了到弘治九年為止的約十年時間,其范圍也幾乎僅限于哈密。而滿速兒的東進卻貫穿了從正德八年到嘉靖七年的十七八年時間,且其范圍以哈密為據點,明朝西北諸衛自不必說,一直延伸到了甘肅各州。

第一個時期,阿黑麻兩度占領哈密。關于第一次占領的材料不多,只能粗略推測這是討伐叛徒順勢所為。第二次占領哈密,是以反對哈密王統從察合臺系蒙古轉移至旁系的畏兀兒貴族手中為借口的。①《王享記》(《名山藏》),第5卷,阿黑麻語:“(哈密忠順王)罕慎畏兀兒種也,非脫脫貴族,安得王,王哈密當我。”譯者按:(明)何喬遠:《名山藏》,《續修四庫全書》史部,第425—427冊,上海古籍出版社。這是企圖通過介入民族構成復雜的哈密內部的對立斗爭而吞并該地的行動。但基本可以認為,其根本目的仍是通過控制明朝向西方開放的哈密這一唯一窗口,從東西貿易中獲取經濟利益。明朝向來將西域朝貢事務交由受其冊封的哈密王室負責,也就是說,從要求將其移交給自己管理的語言當中,就能看出其真實意圖。②《殊域周咨錄》,第13卷,阿黑麻語:“立我為王居哈密,領西域職貢。”譯者按:(明)嚴從簡:《殊域周咨錄》,北京:中華書局,1993年。

因此,從明朝以入貢限制等方法處置阿黑麻占領哈密,哈密兩度獲得歸還來看,對阿黑麻而言,對明交易的分量是很重的。另一方面,如果從其領地等總體來看的話,阿黑麻以作為占領地的哈密進行交易的籌碼也是很充裕的。

但是,正德九年(1514)滿速兒對哈密的占領,即前面所說被迫東遷的結果,可以視為作為領地的哈密的地位正在上升。③對游牧勢力自身來說,占據吐魯番沒有那么大的意義。大的游牧勢力很難盤踞吐魯番這一點,安部健夫的《西回鶻國史的研究》(「西ウィグル國史の研究」,第五章,京都,1955年,第324—325頁)有過論述,哈密北方的巴里坤地區應當受到關注。因此,最終哈密沒有被歸還。與此同時,為了使明朝撤廢限制入貢這一對抗策略而進行的武力入侵,正是以占領哈密為前提的政策的體現。

明朝因為本土防御能力的下降,放棄了維持包括哈密在內的西北諸衛的想法,打破規定允許無限制的朝貢貿易,以至于由滿速兒率領的吐魯番東進攻勢一直持續到連本土的貿易關卡嘉峪關都被實質性地突破了。

另外,關于伊斯蘭教東漸的最前端這一側面,除若干碎片式的史實外,看不出對明朝領域進行伊斯蘭化的傾向。關于蒙兀兒內部之后再做闡述,占領地暫且不論,圣戰的目標河西各州,在滿速兒時期似乎也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

(二)游牧伊斯蘭的吐魯番

正如前文所述,除了明初的一段時期外,吐魯番和明史料所記載的勢力是占據吐魯番地區的游牧勢力。游牧蒙兀兒與一般的游牧勢力一樣,是民族、系統各不相同的多集團的集合體。遷到吐魯番后的蒙兀兒,一般認為當初也是間野英二所論證的各集團的聯合體。④間野英二:《蒙兀兒斯坦游牧社會史序論》,《西南亞細亞研究》(「モグーリスターン遊牧社會史序説」,「西南アジア研究」),第17卷。《拉失德史》及其他材料對東遷后的這些集團記述很少。從領域上來看,可以認為,吐魯番地區的畏兀兒由于占領了哈密北方的乜克力的大本營,所以這兩個集團的比重增大了。并且也可以從明史料中推斷出瓦剌系的哈喇灰、小列禿以及突厥系的散里畏兀兒,甚至漢回的加入。最大的變化也許是與明史料中的瓦剌,即《拉失德史》等稱為喀耳木的オイラート(譯按:Oirat,元代作斡亦剌,明代作瓦剌,清代作衛拉特)勢力的結合。①關于也先去世后處于分裂期的瓦剌各集團和察合臺吐魯番的關系有各種形式的記載。抗爭與對立(《拉失德史》第121、125頁,《實錄》弘治六年四月己亥條〔第536頁〕、正德十二年四月丙辰條〔第625頁〕)、通婚(《實錄》嘉靖九年正月庚子條〔第694頁〕、嘉靖二十五年正月丙戌條〔第715頁〕)、聯合協作(《實錄》嘉靖七年十二月庚寅條〔第683頁〕)等等,諸如此類。大體上,此時阿黑麻、滿速兒對喀耳木持有優勢(《拉失德史》〔第121頁〕、蓓沃麗吉〔前引,第23頁〕,將阿黑麻的綽號與其對喀耳木的討伐聯系在一起),但基本上如“土魯番屢年犯邊,蓋恃瓦剌外援”(《實錄》嘉靖九年正月庚子條〔第694頁〕)所言,兩者可視為聯合對象。譯者按:據《拉失德史》第一編(第64章,第121頁)記載,阿黑麻對喀耳木幾度用兵連戰連捷,喀耳木人稱之為“阿剌札汗”,“阿剌扎”在蒙兀兒語中意為“嗜殺者”。

這些集合體構成的吐魯番,或是由于其集結理念的有無,能從四五千人的小勢力擴展到擁兵兩萬能從事遠征的大勢力,或是由于各集團的獨立化和汗諸子的分立而領地細分,總之其實力不斷伸縮。對這些問題的具體探討我們日后再說,下面通過追述阿黑麻、滿速兒時期在蒙兀兒集團內扮演重要角色的兩個人的事跡,來試著考察東遷蒙兀兒勢力的特點。

一位是擔任阿黑麻、滿速兒這兩代汗的兀魯思別乞的異密·札八兒·比兒的。地位僅次于汗、位于各集團首領異密之上的兀魯思別乞一職,在蒙兀兒斯坦只授予出身于朵豁剌惕集團的人,札八兒·比兒的也是出身于該集團(《拉失德史》第336頁)。《拉失德史》雖提到他屬于朵豁剌惕,但沒有提出明確的出處,并且這也可以與阿黑麻的權力本身依靠非城市的游牧勢力這一點結合起來考慮。阿黑麻在蒙兀兒斯坦權力的樹立,來自于以其父羽奴思為中心的城市居住派勢力的反對派的擁立,札八兒·比兒的既然身為兀魯思別乞,大概也率領朵豁剌惕加入了其中。《拉失德史》關于其領地雖然并沒有敘述,但明顯不是朵豁剌惕城市派所在的“六城”(Alty Shahr),大致可認為是在蒙兀兒斯坦東部。阿黑麻去世后,札八兒·比兒的在前文中所說的阿黑麻汗的領地內勢力龐大,以至于滿速兒說,“只要有札八兒·比兒的在,我的王位就不安全”(《拉失德史》第337頁)。另外,他將妹妹嫁給了阿黑麻做妻子,對滿速兒來說,與他有繼舅父的關系(《拉失德史》第124頁)。對于滿速兒的猜忌,札八兒以聯合米兒咱·阿巴·癿乞兒叛亂作為回應,前文已述,滿速兒因此喪失了阿克蘇。之后,札八兒與滿速兒和解并向東遷移,據說由于他的再次加入,滿速兒的力量得到了大大的強化(《拉失德史》第339頁)。雖然具體時期尚不明確,但他被認為是死于對中國的圣戰中,或許可以推定為明史料中記載的牙木蘭。②明史料中的吐魯番三大頭目之一、出身曲先的回回——牙木蘭,在嘉靖七年投降明朝。雖然戰死和投降有所不同,但牙木蘭的事情與札八兒·比兒的吻合之處甚多。正因出身朵豁剌惕,又是兩代汗的姻族且為兀魯思別乞,他才可以稱得上支撐游牧蒙兀兒東遷勢力的異密的代表人物。可見,他是既支持汗的權力而又對其構成巨大威脅的勢力。

另有一位是他只丁。他居住在曲先(譯按:庫車),是納克什班底神秘主義教團的長老,同時也是涉足商業、農業的富豪(《拉失德史》第127頁)。據記載,他應吐魯番阿黑麻之邀來到此地,之后追隨兩代汗進行宗教活動,致力于蒙兀兒改宗伊斯蘭教,據說后來在對中國的圣戰中戰死(《拉失德史》第127頁)。明史料中記載的于嘉靖三年戰死肅州的他只丁相當于他。他只丁作為出身于定居區域的穆斯林,活躍于游牧的蒙兀兒社會,同時在察合臺系吐魯番的成立中最具歷史意義的——該地完成伊斯蘭化一事中,身為核心人物,應受到高度評價。

嘉靖七年以后,吐魯番對明朝的主動進攻逐漸看不到了。其原因可能與明朝的懷柔政策、撤銷貿易限制以及蒙古勢力的西進等因素有關,但最大的原因仍應是蒙兀兒勢力本身的分裂瓦解。諸構成集團的解體分立,在游牧勢力的興亡歷史上,既是因又是果,在現階段對游牧吐魯番做相關的討論,尚缺乏十足的材料,只能對其作為表面現象的王統分立進行論述。

(三)沙·馬速·馬黑麻

《拉失德史》第129頁中記載,滿速兒晚年將領地吐魯番和察力失讓與長子沙·速檀后引退。《邊政考》卷11中有更為詳細的記載:“是年(嘉靖八年,1529年)土魯番酋速壇滿速兒以弟把巴察于曲先城,長子沙速檀于察力失,次子馬黑麻據哈密,各住守。”

《拉失德史》第129頁記載滿速兒死于希吉勒歷950年(1543),對沙·速檀、馬黑麻·速檀兩子只提到了他們的存在,這大概由于是快要擱筆的緣故,不一定十分精確。《邊政考》卷5在嘉靖二十二年(1543)記載:“三月,速壇滿速兒死。有弟把巴察,領兵五百到察力失,與沙速壇爭奪地方。沙速壇回土魯番,差人哈密,調馬黑麻速壇,與之併力。把巴察同子虎寫因速檀,遂領兵至土魯番。沙速壇、馬黑麻速檀俱走他倫,被獲說誓,沙速檀將察力失地方與把巴察并其子,回曲先城。”

在此可以詳細看到滿速兒死后家族內的爭斗。《拉失德史》第126頁中所載占據曲先的巴巴叉·速檀奪取察力失一事,可在明史料中得到確認,但那之后他是否繼續占領該地并不清楚。

《實錄》《邊政考》等史料記述了在那之后好不容易才當上吐魯番王的沙速檀,從持正統意識的漢文史料中也可看出,這并非汗位繼承戰,而是呈現為領土爭奪戰的樣子。

沙·速檀占據吐魯番之后,開始在東部與弟弟馬黑麻爭戰。《實錄》嘉靖二十四年七月丙子條〔第714頁〕記載了兄弟對戰的開端,同書嘉靖二十五年正月丙戌條〔第715—716頁〕中對此有更為詳細的記載。也就是說,弟弟馬黑麻據守哈密,與承襲父親成為本國吐魯番主的兄長沙相對抗,處于“結婚瓦剌以為援、潛種沙州田以為資、意在西抗”的狀態。在此可以看到,察力失被叔父一族奪取,滿速兒死后兄弟東西分裂的吐魯番。沙·速檀之子脫列速檀東進占領哈密一事見于《實錄》嘉靖三十八年十一月己卯條〔第724頁〕,似乎所有兄弟的斗爭依舊在持續。《實錄》稱沙速檀為“土魯番王”、馬黑麻速檀為“土魯番回夷”,大概是基于明朝的正統意識。《實錄》嘉靖四十五年三月壬寅條〔第725—726頁〕記載,沙·速檀的弟弟速檀馬速成為新的吐魯番王。兄長沙·速檀在與北虜部落的戰斗中戰死后,(馬速)“擁眾嗣立”。①“北虜”在穆斯林史料中被稱為喀耳木。《十五至十八世紀哈薩克諸汗國歷史資料》,阿拉木圖,1969年,第557頁(Материалы по истории казахских хансть XV-XVIII Векоь, Алмата, 1969, стр.557)。巴托爾德:《突厥斯坦出差總結報告》,《巴托爾德文集》,卷 8,莫斯科,1973 年,第 176 頁(В.В.Бартольд, Отчет о командировке в Туркестан,Социнения, том.VIII, Москва, 1973, стр.176)。速檀馬速這個名字在西方史料中沒有記載。

《實錄》隆慶四年九月甲戌條〔第729頁〕有如下記載:“先是,土魯番馬黑麻新立為王,遣使謝恩求貢,而其兄弟瑣非速檀、虎來失速檀、阿卜撤亦速檀,亦各遣使。”

一直撤退到沙州的滿速兒次子馬黑麻,似乎最終西進成為吐魯番王。但這就產生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作為新立吐魯番王馬黑麻的兄弟的三位速檀的名字,與西部喀什噶爾汗室的阿不都·拉失德汗諸子中的三人完全一致。也就是說,完全能夠推定瑣非速檀是第五子Sūfī Sulān,虎來失速檀是第九子Quraish Sulān,阿卜撤亦速檀是第八子 ‘Abu Sa‘īd Sulā n。②馬丁·哈特曼:《東方的伊斯蘭:報告和研究》,卷1,柏林,1905年,第344頁(M.Hartmann, Der Istamische Orient.Berichte und Forschungen.Bd.I, Berlin, 1905, S.344)。《十五至十八世紀哈薩克諸汗國歷史資料》,第411—412頁。巴托爾德,前引,第191頁。

在此,有必要對阿黑麻汗的第三子——滿速兒的弟弟賽德打敗米兒咱·阿巴·癿乞兒并在其領地上建立喀什噶爾汗室一事進行概述。

四、喀什噶爾汗室的東進

賽德卒于1533年,其喀什噶爾汗位傳給了他的長子阿不都·拉失德。拉失德兩度和伯父吐魯番的滿速兒爭奪阿克蘇,均獲得勝利。③《拉失德史》,第129頁。裕爾、考迪埃,前引,卷4,第234頁。據記載,他卒于1566年左右,留下了十二三個孩子。④關于拉失德汗去世及其子嗣的數量,各史料的記載不盡相同。他們似乎割據在喀什噶爾汗國領域內的塔里木盆地的各個綠洲之中。其中三人是前述的三個速檀。繼承拉失德汗位的阿不都·哈林汗死后(1594年左右),繼承喀什噶爾汗位的是他的弟弟馬黑麻汗,他一直在位至1610年左右。①巴托爾德,前引,第175頁。而且這個馬黑麻是上文三位速檀的兄弟。實際上,如果前述《實錄》中“兄弟”一詞正確的話,那么新成為吐魯番王的不是據守沙洲的滿速兒之子馬黑麻,而只能是喀什噶爾汗室的賽德之孫馬黑麻,但從喀什噶爾汗國方面的史料來看這種可能性很低。這里只能將“兄弟”解釋為“同族兄弟”了。②《拉失德史》第129頁記載,滿速兒的一個女兒嫁給了拉失德。此外還有記載稱,沙·速檀的女兒也同樣是拉失德的妻子(《十五至十八世紀哈薩克諸汗國歷史資料》,第412、557頁),關于兩王室間的通婚關系還有待探討。

那么,我們看一下前文《實錄》1570年,也就是喀什噶爾還是阿不都·哈林汗在位時期的馬黑麻和這三兄弟的動向。當時虎來失速檀在和田③《吉爾吉斯人和吉爾吉斯歷史資料》,卷 1,莫斯科,1973 年,第 191 頁(Маmериаы по исmории киргизов и киргизии,том.I., Москва, 1973, стр.191)。,瑣非速檀是喀什噶爾的阿奇木④同上,第193頁。之后的史料有潘圖索夫:《安寧史》,喀山,1905年,第19頁(N.N.Pantusov, Ta’rikh-i-Eminie,Kazan, 1905, p.19)。譯者按:阿奇木為地方最高長官(魏良弢:《葉爾羌汗國史綱》,第170頁)。,阿卜撒亦速檀也在喀什噶爾,⑤巴托爾德,前引,第176頁。而馬黑麻似乎就是阿克蘇的阿奇木。⑥潘圖索夫,前引,第19頁。雖然都是片斷的資料,但似乎都是通過同族的吐魯番向明朝進貢。

有史料稱“在沙汗為喀耳木所殺之后,察力失、吐魯番沒有汗了。”⑦巴托爾德,前引,第176頁。而抓住這個機會據有該地的是前述虎來失速檀之子馬黑麻虎答遍迭汗。⑧同上,第176頁;《十五至十八世紀哈薩克諸汗國歷史資料》,第380、415頁。關于他占領吐魯番的時期在穆斯林史料中很混亂(巴托爾德,前引,第177頁),但后述《實錄》中的記載應可成為解決的線索。《實錄》萬歷十一年(1583)十月戊午條〔第737頁〕中記載的“吐魯番速檀馬黑麻虎答遍迭新立為王”即為此人。他被認為是受了哈薩克英主烏凱的援助,⑨《十五至十八世紀哈薩克諸汗國歷史資料》,第380頁。而哈薩克可認為是一直侵入到了東方的吐魯番⑩萬歷年間,前文所述馬黑麻之后,被稱為吐魯番王的,在《實錄》中有如下幾個名字:速檀馬黑麻阿力卜把都兒(萬歷三年四月辛巳條〔第734頁〕,萬歷四年四月己巳條〔第735頁〕)、速檀阿卜納西兒呵黑麻(萬歷七年十月丙子條〔第736頁〕)、哈喇哈失(萬歷二十年八月庚寅條〔第741頁〕)、阿黑麻王(萬歷二三年五月乙酉條〔第741、742頁〕),全都血統不明,完全沒有線索,也有可能是哈薩克的。。

1483年左右,雖然同屬一個察合臺系,但可以看到吐魯番王統向喀什噶爾汗室遷移。虎答遍迭汗之后受到了由從父喀什噶爾汗的馬黑麻汗所派遣的阿都剌因的討伐。據記載,虎答遍迭曾占據此地達12年,?巴托爾德,前引,第177頁。因此從萬歷十一年算起可以看作是1595年左右的事情。這時,阿都剌因一方有哈薩克跟隨,虎答遍迭向喀耳木求援,?《十五至十八世紀哈薩克諸汗國歷史資料》,第380頁。可以清楚看到正在逐漸非游牧化的察合臺后裔和新興的游牧勢力準噶爾、哈薩克之間的力量變化。其結果是,由于喀耳木的背叛,虎答遍迭被俘并被送往葉爾羌。?同上,第380頁。巴托爾德,前引,第176頁。然后阿都剌因的子孫就占領了該地。一位時隔多年再次經過該地的歐洲人本尼狄克·戈埃斯(Benedict Goes)將治理從察力失到哈密(Qomul)的人記載為喀什噶爾汗的庶子,?裕爾、考迪埃,前引,卷4,第232—239頁。這大概是對馬黑麻汗庶弟,即阿都剌因?有記載稱阿都剌因是拉失德同其妾所生的孩子。《十五至十八世紀哈薩克諸汗國歷史資料》,第412頁。的誤記。《實錄》天啟元年(1621)八月甲申條〔第753頁〕將其視作吐魯番王阿都剌因。他之后與喀什噶爾汗馬黑麻、其子舒賈·丁·阿黑麻及其孫阿帕克汗等歷代喀什噶爾汗持續對立,即所謂的喀什噶爾東部王室。據說阿都剌因死于希吉勒歷1042年(1633),有九個兒子。?哈特曼,前引,第296頁。繼承吐魯番的是次子阿布倫·木漢默德。①同上,第296頁。他在中國史料中的出現,已經是清朝順治三年“吐魯番蘇勒檀阿布勒阿哈默特阿濟汗”②《清實錄》順治三年六月壬午的敕文。入貢為五月辛酉。譯者按:《清世祖實錄》(第26卷,北京:中華書局影印,1985年,第220、223頁):順治三年五月十六日(辛酉),“吐魯番國蘇魯譚阿布倫木漢默德阿濟汗遣都督馬薩郎等進方物,兼請定進貢額例”。六月初七日(壬午),“賜吐魯番國貢使馬薩郎等緞帛衣物有差,并敕諭吐魯番國蘇魯譚阿布倫木漢默德阿濟汗等……”的記載了。后來,他西進并放逐了馬黑麻系的喀什噶爾西部王室③譯者按:據魏良弢《葉爾羌汗國史綱》(第127—128頁),阿都剌因次子阿布倫·木漢默德在察力失繼承汗位之后,立刻就把汗位讓給了長兄阿布都拉哈,然后便返回了吐魯番。西進喀什噶爾并放逐馬黑麻系王室的,并非阿布倫·木漢默德,而是阿布都拉哈。,但這已經屬于喀什噶爾汗國史的領域,超出本文以明代吐魯番為題的范圍了。

結語

以上以王統為中心對明代被稱為吐魯番的勢力進行了論述。從明初到宣德年間該地是農耕、佛教性質的土著政權,因歪思汗的入侵而斷絕。之后,到成化末年為止,伊斯蘭系游牧蒙兀兒分立出的各勢力依次占據了此地。弘治年間以后,由蒙兀兒汗統治,因其東遷而成為汗國的根據地。16世紀末,王統轉移至同為察合臺系的喀什噶爾王室,并成為其領土的一部。

結論雖很簡單,但其與蒙古勢力的關系、該地的伊斯蘭化、游牧民定居化的社會史考察等遺留的問題,是今后研究的方向。

《中國季刊》(2018年第1期)內容簡介

《中國季刊》是英國中國學最具權威性的刊物之一,由倫敦大學亞非學院編輯。該刊以關注當代中國為宗旨,今年三月出版的第1期有以下文章:《中國央企負責人的政治升遷》(作者:Wendy Leutert)、《改革者與實施者:中國農村民間社會治理的多層政治》(作者:Sara A.Newland)、《農村發展的隱在鴻溝:通過中國四川地震后恢復重建工程看農民與非政府組織關系》(作者:Qing Liu, Raymond Yu Wang, Heping Dang)、《委托與介入:2009年關于新農村養老金的決議》(作者:Eun Kyong Choi)、《體制內外的工人:中國中外合資汽車企業的態度與抵觸》(作者:Yiu Por Chen, Anita Chan)、《中國省級媒體:習近平時代的官方新聞報道與政治轉向》(作者:Kyle Jaros, Jennifer Pan)、《中國與美國的聯盟體系》(作者:Adam P.Liff)、《修正中國的戰略文化:對于古代戰略思想的當代選擇》(作者:Andrea Ghiselli)、《西藏的“看不見”語言與中國語言瀕危:川西高昌語的教訓》(作者:Gerald Roche, Yudru Tsomu)、《“組織伴侶”: 婚外情歌曲與推廣中國1950年婚姻法》(作者:Levi S.Gibbs)。該期刊物同時刊載了20篇有關當代中國問題專著的書評,這些專著除了一部為香港大學的英文出版物外,均為最近若干年西方出版的英文中國學著作。(秋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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