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熱愛的村莊與土地

◎許得生

一

每天工作在鋼筋水泥構(gòu)筑的辦公樓內(nèi)，雖說干凈衛(wèi)生，環(huán)境優(yōu)雅，可時間久了也會感到厭倦，心里總感覺少了點什么似的，悵然若失，郁悶憋屈，一顆心像被囚禁在籠中的小鳥兒，渴望飛翔，渴望自由，渴望時光倒回童年，在村莊外廣袤的沃野里與小伙伴們?nèi)鰵g歌唱。

我把這些想法說給朋友聽，朋友一語點中我的死穴：“你鄉(xiāng)情太重了！”是的，作為一個從村莊走出來的人，也許我一生都走不出那片鄉(xiāng)土的影子了。我依戀鄉(xiāng)土，于是便常在工作之余走出辦公樓，快速地離開繁華的城市街道，興致盎然地走進城中村的小巷，抑或在村子里的泥土路上徘徊踟躕，錯把他鄉(xiāng)當(dāng)故鄉(xiāng)。那村莊里的每一棵樹、每一個人、每一座門樓、每一處宅院都令我充滿無限深情和溫暖。盡管有時塵土滿身、淤泥臟濕了褲管鞋襪，可我無怨無悔，反而有一種別樣的幸福和喜悅充盈心頭。曾經(jīng)有人問我：“每天待在

豪華的辦公樓上好不好？”我直言不諱地說：“不好！”一次與友人談起在城市買房的話題，友人問我買單元樓還是帶院小平房？我說我不買，我要逃離都市的繁華尋找僻靜的所在。如果萬不得已，我就買一座帶院小平房。有院子有泥土，再種些瓜果蔬菜和野花小草，接觸地氣啊！心里踏實啊！不為迷信，只為那一份源自對村莊和土地綿長的思念。離開了村莊和土地，就好像嬰兒離開媽媽的懷抱，我的身體沒有了堅實的依靠，我的靈魂也如同在煉獄里掙扎一般絕望痛苦……

二

臺灣詩人向明曾言：“海隅雖美，終究是失土的浮根。”俄國文豪托爾斯泰也說：“寫你的村莊，便寫了世界。”

兩人雖然生活的時代不同，卻都不約而同地流露出了他們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由此可見人類對于村莊和土地的依戀也是恒久的。

是的，村莊和土地是永恒的，對于村莊和土地的依戀也該是永恒的啊——因為它是眾多生命的原鄉(xiāng)。

這份對于村莊和土地的深情，也同樣織進了我的雙眸、軀體，深入到我的骨髓、大腦，同時也在我二十多年來的詩歌創(chuàng)作中得到很好的張揚和體現(xiàn)。一位沈姓詩友在一次筆會上告訴我，他至今還能朗誦我上世紀(jì)八十年代創(chuàng)作的有關(guān)鄉(xiāng)土的部分詩章。我聽后深感欣慰——遙想他日辭別人間之后，我的鄉(xiāng)土詩歌作為自己在這個蔚藍色星球上唯一留下的痕跡，還會被后世傳誦，并由此激起人們對祖國大好山川的熱愛，這該是一件多么有意義的事情啊！

三

“一個人的童年，最好是在鄉(xiāng)村度過。”當(dāng)代學(xué)者周國平如是說。我慶幸自己是那“最好”中的一個。童年的村莊和土地永遠是記憶沙灘中最美的帆影。那槐花飄香的綠蔭小道，那夕陽映照下的金色麥浪，那鴨群游弋的清冽水塘，那可以嬉鬧的打谷場上高高的草垛……每每想起，就讓我充滿溫馨和甜蜜。再對比現(xiàn)在，卻又讓我滿懷了傷感和幽怨。

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加快，現(xiàn)在的我們與村莊和土地的接觸愈來愈少了。磚、水泥、塑料和各種新型建筑材料把我們包圍起來。我們把自己關(guān)在宿舍或辦公樓內(nèi)。走在街上，我們同樣被房屋、商店、建筑物和柏油路包圍著。我們總是活得那樣匆忙，顧不上看看天空和土地。我們總是生活在眼前，卻忘掉了永恒和無限。我們已經(jīng)不再懂得土地的痛苦與渴望，不再欣賞土地的悲壯與美麗。這熟悉的街道，城市，這熙熙攘攘的人流，有時我會突然感到多么陌生，多么不真實。

我心系我的小村莊，還有村莊外廣袤的渾厚的土地。這是任誰也無法割斷的滾滾洪流。

四

村莊和土地是慷慨的，它向我們獻出糧食，養(yǎng)育著人類，從生到死，一代代綿延不息。

我熱愛我的村莊與土地，它托起寧靜的天空，樸拙的籬笆，簡陋的農(nóng)舍，溫暖的炊煙……那是一種天然的淡泊、甜蜜的溫暖，那是一處愛的港灣、美的極致。

“故鄉(xiāng)的歌是一支清遠的笛，總在有月亮的晚上響起。故鄉(xiāng)的面貌卻是一種模糊的悵惘，仿佛霧里的揮手別離。離別后，鄉(xiāng)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會老去。”多少次，我沉浸在席慕容的《鄉(xiāng)愁》里，走不出村莊和土地對我的牽引。

陶笛聲聲，深沉悠長。多少次，我傾聽日本名曲《故鄉(xiāng)的原風(fēng)景》，它使我徹底感受孤寂，體驗滄桑。此時此刻，疲憊的我打開窗戶，眼前仿佛不再是水泥森林矗立的喧囂城市，而是一輪紅日照耀下的廣闊的村莊和土地，已然沉醉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之中……

有人說：“依戀自己村莊的人，一定有一顆非常柔軟的心，這心，總是連著村莊的那片土地。”我確信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常懷揣著一顆非常柔軟的心，并且以自己并不優(yōu)美的嗓音，始終在為那一片我熱戀的村莊和土地，悲憫、祈禱、謳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