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恒
在我們居住的農村,有許多關于慢的俗語:“不怕慢,只怕站”“十快九毛糙,慢工出細活”等。在鄉下,不管是莊稼、花草或者是動物,一切都順其自然。你看,那長著騸雞尾的玉米苗兒粗粗壯壯,隔幾天又長高了一寸,平時看不到它長,只有夜晚你蹲在玉米地里咂煙歇息時,才會聽到它拔節的聲音;豆角花兒經過幾場雨幾個太陽就把小院開得姹紫嫣紅,像展翅欲飛的彩蝶兒;瓜棚里的黃瓜花剛謝,就長出一條瘦瘦長長的帶些刺兒的小瓜,十天半月后才長出一條條水嫩嫩的青皮黃瓜;那些長在山坡上田坎邊的野花野草,隨著時令的更替,春天山花爛漫,夏天枝繁葉茂,秋天結實長果……雨后那慢騰騰的蝸牛正往墻上爬,十來分鐘才爬了丁點兒;那蜘蛛兒正悠閑地結著網,不慌不忙地繞了一圈又一圈,把網織好后,就窩在一個角落慢慢地等蚊蟲往蛛網上碰,一碰就被粘住,這時,蜘蛛慢條斯理地爬出來美餐;還有那些水牛,走路像裹了小腳的婦人,甩著尾巴,吃著荒地里嫩油油的露水草,吃飽后慢慢地反芻,然后一步三搖地走進河里泡水消暑。
村里那些雞呀狗呀的,也是一副慢吞吞的模樣兒,有的帶著雞崽在菜園邊覓食,慢慢在松軟的土堆上摳刨些蚯蚓給雞兒飽飽口福;看家狗躺在門口吐著舌頭納涼,偶爾有老鼠從洞里鉆出來,它們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上去;那些小蟲子小螞蟻什么的,不慌不忙有條不紊地在草叢中尋覓著食物,偶爾覓到一丁點食物碎屑,它們便鉚足勁兒地拖,累了就緩緩氣兒慢慢歇歇。
一張一弛是文武之道,農忙的日子,父親打田栽秧,挑糞放田,不管多忙,他都要閑下來咂桿葉子煙,慢慢地裹好裝在煙鍋里,用打火機點燃,瞇著眼美美地吸著,裊裊的煙霧像游絲,緩緩地飄散著,猩紅的煙頭明明滅滅,像逝去的光陰,一鍋煙咂了半個時辰,然后又繼續干自己的活;空閑時母親納鞋底,一針針地绱,看上去很慢,我說一針針地做,要做到哪個猴年馬月才得新鞋穿?母親笑著說,不怕慢,只怕站,慢工出細活,這樣做出的鞋才板實牢固經穿;我們兄妹性急,母親告誡我們,心急吃不了熱豆腐。那時天天推磨,我恨不得幾轉就推好。母親說,一口不能吃個大胖子,就像吃飯,要一口一口地吃,細嚼慢咽才吃得舒服。推磨也是,快碓慢磨,你喂進磨眼的包谷只有經過磨齒嚼碎后,把包谷磨成面,做出來的飯才香。
農閑,鄉村把這種慢生活演繹到了極致。想睡覺就睡到自然醒,想走親戚就出去過十天半月,想唱書,唱山歌,彈月琴,吹牛談天,看電視,下象棋,喝酒等都隨心所欲。大姑娘小媳婦想趕場就趕場,想乘涼就乘涼,在瓜棚豆架下慢悠悠地做著針線活兒,做鞋墊者有之,打毛衣者有之,縫縫補補者有之,東家長西家短地談論著,半天時間就在毫無知覺中過去,抬頭一看太陽已經偏西……
如今,快節奏的生活在城市里充斥著,人們行色匆匆,繃緊的神經難以得到松弛,每天像趕考一樣去應付一個個場面,連吃飯都是快餐。浮躁像病菌一般腐蝕著我們的思想,恨不得一天把世上的錢全掙完,夢寐以求地盼望天上掉餡餅,急功近利,貪得無厭,相互攀比。到頭來,欲速則不達,為此,在寶貴的生命中,我們錯過了人生很多美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