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志忠
一
天空被雁羽打掃干凈,屋檐下冰凌垂吊,縷縷炊煙升騰出年的味道,枝頭飄零的最后一枚葉瓣晃晃悠悠的,醉倒在風中,季節比人還要疲憊,落葉和枯草給人鋪上了皺紋,相互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在山坡的皺紋里,閱讀到了歲月的滄桑,只有楓葉無畏的身軀堅守著山塬的崗哨。
二
童年總是那么的清晰,耐人解讀!大人們給一塊糖,一把棗,幾顆瘦得只剩下骨頭的核桃;母親用幾個雞蛋換回一小串鞭炮,便噼噼啪啪炸響了新的一年;吃秋糧一整年,等過年了能與白面打上招呼;光腳丫,等過年了能從媽媽煤油燈眼里熬出一雙新鞋;凈屁股,等過年了能能從母親一針一線里趕出一條新褲子……穿上新年的衣裳,坐立不安,走路小心翼翼,亟待天明,一口氣跑了村子里幾十家人,故意站在人們視野最開闊最顯眼處,就是沒人注意,便傷心地哭了。
三
飄飄揚揚的思緒,覆蓋著數不清的童年,幻化成嘴邊蠕動的情緒,融化成游子眼中的淚花,候鳥歸來,裊裊炊煙飄悠著思念的淚。鄰居家那個長得水靈,穿得漂亮,花骨朵般的小女孩只能在過年的時節,回家的路上把愛情的滿臉紅頰綻放。一位心靜如蘭的女子,一位用心寫下愛情的女子,一位看上去就能鼓勵人的女子,在年的路那頭走進我心的鏡頭,叫一聲乳名兒,喚起童年朦朧天真的趣憶,成為歲月在嘴邊的掛念。那條被歲月淹沒了的彎曲的小路,穿上了柏油夾克,多少沉重的腳步在過年時又踏在上面尋找失落的親情。
四
村口那棵歪脖子大柳樹,守候在季節的十字路口,在錯節的記憶里,尋找著豐年的詩句,書寫著一個鄉村過年的主題。脫繭的農事,醉酒的話題,等候的眼神,團聚的喜悅;在年的到來把凍結冰冷的村莊融化,醉成一攤泥,喜悅中摻合著一種莫名的悲涼。青山依舊不語,陽光黯淡了許多,怎能將被遺棄的村莊牽掛于橫斷的身后?母親的目光總停在你離去的方向再也拉不回來,過年了,母親的目光和心思一起燦爛,無情的霜和雪增添了母親的白發。
五
似乎日子枯萎了很久,霜染山野,雪壓枝頭,父親額頭深深的褶皺仿佛是一座有溝有壑的山脈,小土屋頂上的炊煙認真閱讀著一桌飯,也默默丈量時光的距離,透畫出沒有饑餓,沒有寒冷,沒有骯臟,一個純真童話般頂著寒氣與溫暖的年在鄉情間走動。上路了,又是那雙昏花淚眼,把我人生道路的燈芯撥亮,一顆無名的星永遠為我閃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