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話和套話

童孟侯

據說廢話就是可以作廢的話，就是多余的話，就是說了也白說的話……其實，不然。

有個挺神秘的國企副領導悄悄說了一個秘密：“我每次作報告都是廢話連篇，一定要叫聽報告的人一句都記不住。但是，語氣要抑揚頓挫，手勢要激情四溢！你以為我很失敗，不，我成功了。如果我作報告發揮深刻，見解獨到，對上對下都鞭辟入里，我這個領導是當不長的……”

我打斷說：“別鬧著玩，報告質量差怎么讓人信服？廢話多了，聽者不煩？你說個例子我聽聽，怎么叫人‘一句都記不住？”

他說：“好吧，前天我在臺上做總結，我說我們公司當前的工作要有新水平，隊伍建設要有新面貌，文明建設要有新舉措，自身建設要有新發展，內部管理要有新突破，就是‘五有——不過前幾年的總結，我也是這幾句話，永遠不過時。還有‘我們要激發起巨大熱情，凝聚起無窮力量，催生出豐碩成果，展現出全新魅力，向著未來大步前進，等等。”

我哈哈大笑起來：“人家相聲演員說‘大海全是水，夏天全是腿，前半句是廢話，后半句還有點意思。你好嘛，前句后句全是廢話，廢話連成一片就成了套話！”

那哥們兒挺認真地說：“這是我掌握的當官訣竅之一，很多人不明白，你也不明白。”

套話其實是廢話的哥哥，只是比廢話更成熟，因為它接受過行業語言訓練。沒有經過訓練，說話不成套，就像機械設備不成套一樣，沒法兒使。

一旦廢話套話穿上牌子叫“心靈雞湯”的小糖衣兒，用水一沖一稀釋，便成了美麗的廢話、套話，您要是喝一口，會覺著那些個廢話挺在理，自己腦洞遍布說什么也不如人家縝密——

有位學過一點哲學的人寫道：“其實我們每個人都只擁有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這話說得多有創意，都概括了。從剛剛降生到七八十歲的老頭老太，大家伙兒都只有三天！看了這句話怎么也得好好珍惜自己。但細細一想，那不是廢話嗎？誰沒有昨天、今天和明天？

經過化妝的廢話多了去了，一旦穿上“心靈雞湯”的小糖衣兒，就會叫別人渾然不覺。比方說“過去的讓它過去吧”，難道過去的你還能用欄桿兒攔著？

央視二套有檔節目叫“生財有道”，跑現場的主持人除了肖薇，大多對美食非常陌生。人家請他們品嘗，回應的無非是這么幾句：嗯，好吃！香！美味！嫩！……再換不出什么詞兒。有一次一位農家樂的老板讓主持人品嘗一條特色魚，主持人就說：“好吃，有很濃的魚味兒！”廢話！魚沒有魚味，難道還有火腿味？

廢話在不少地方彌漫著，套話緊跟著廢話也來和稀泥。著名作家王朔評價得比較含蓄：廢話就是會議代表們在開飯前所聽的報告。

有位網友說得有些個露骨：廢話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要是脫褲子大便呢，那才不是廢話！

如果說以上的廢話是故意策劃的廢話，是一款款老謀深算的廢話，那么發生在民間的那些廢話則特自然，也許我們都說過這么一次兩次——

一個白領第一天上班，見到一位客戶就說：“陳先生您好，請坐請坐，喝茶喝茶，請問貴姓啊？”

傍晚，下班時刻，一個白領感嘆道：“人家美國之所以如此富強，因為我們睡覺的時候他們在努力工作啊！”

所以說，不少廢話還是挺逗的。甚至還有人認為，廢話多的人比較快樂。也有人反駁他說：廢話多是因為大腦駕馭不了舌頭的緣故。

既然忍得了來來回回的廢話，就別扛不住反反復復的套話，反正大家伙兒不可能離開這兄弟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