朽木上的花朵

文/杜學英

孫大爺退休后，家里的一日三餐，買菜做飯，接送小孫子上學，又讓他忙起來了。他只能是退而不休，不過他喜歡這樣的生活，讓他感覺到自身存在的價值。

孫大爺還有點藝術細胞，周末愛去郊區遛達，看到造型別致的樹根，就刨去皮，巧妙造型，做成松鼠、猴子、孔雀等，有的真是惟妙惟肖。他見我喜歡，就送我一個活靈活現的松鼠根藝，擺在客廳內，古色古香。

可是有一天，孫大爺半夜醒來，感覺右半身麻木，勉強站起來，卻失去了行走的能力，語言表達也困難，含混不清，原本很精神的一位老人，生活一下籠罩在陰影里。我們同他搭話，大爺低垂的眼艱難地抬起，嘴角輕輕抽動一下，喉嚨發出嗡嗡聲，表示應答，感覺一下衰老許多。我們感喟多好的老人，生活卻轉瞬間跌入了低谷，日子只能打發著過了。生命對他開始像一杯苦酒，雖不愿喝，但又不能輕易拋棄掉。

孫大爺的內心卻是堅強的，我?？吹剿陉柵_上，手扶著鋁合金窗甩臂膀，每天堅持鍛煉右半身，他在同疾病抗爭。

有一段時間我出差在外，在一個夕陽如畫的黃昏歸來。小區的空地上，女人帶著孩子玩耍，幾位老人滿臉寧靜地看著過往的行人，一群鴿子從天空掠過，歲月悠悠。這時，我發覺有人在同我揮手，那是孫大爺，他氣色很好，聲音仍有些含混，但能聽得懂了，說要送我用煙盒疊的花瓶，囑托小孫子去樓上拿，我很是驚訝。

旁邊一位老太太說，孫大爺是閑不住的人。聽女兒說經常動手，不僅鍛煉大腦，還能鍛煉手指和身體的各部分神經，最近一段時間迷上了折煙盒。孫大爺樂呵呵地說：我還會疊葫蘆和塔樓，我發現老人臉上的皺紋舒展了，臉上有了紅潤，那是對生活的無限依戀，他那么真切地渴望著融入生活。

自從第一次用煙盒做成的花瓶，被兒子的朋友拿走后，愛琢磨的孫大爺閑不住了。他幫人用廢報紙做成花籃，廢光盤做成中國結掛件，有結婚的年輕人請他做疊花。誰想學手藝他就免費教，小區里的人都知道，有個熱心又環保的孫大爺。他女兒說，他幫別人，實際是幫自己，是你們讓他感覺自己存在的價值，讓他的生活起了亮色。

孫大爺的生活狀態改變了，原來被認作無用的人，現在是被大家需要的人，

人生多不如意，風平浪靜只是跋涉者的童話，人只要在痛苦中不放棄希望，終能開啟生命之花，你聞到過殘破的老書透出檀香了嗎？你看到過的朽木樁上開出花朵了嗎？智慧是一劑良方，輕輕地敷在傷口上，只要想有用，腐朽的木頭，也可在一場細雨后，綻放出花一樣的木耳，供人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