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昌東
1983年,我到美國紐約市立大學留學。我們是改革開放后最早一批自費留學生,此前大都是公派留學。當時中國百廢待興。幾乎沒有什么外匯存底,但國家在那樣困難的情況下,還是給每一位自費留學生發了40美元。就像貧窮的母親把家里的最后兩個饃饃塞給自己的孩子,送他們出門遠行,我深知這40美元的重量。
沒想到一下飛機,從肯尼迪機場到曼哈頓,僅打出租車就花掉了26美元。經濟如此拮據,我仍毫無畏懼,因為當時每個年輕人的心靈都似乎荒蕪得太久了,像沙漠般干涸。我們渴望學到西方先進的科技、文化、教育知識,回來報效祖國。
我是化學教師出身,所以到美國后專攻化學專業。后來我發現當時計算機科學方興未艾,開始走入家庭,于是就回頭學計算機技術。由于轉專業,我不能拿獎學金,全靠打工讀學位。我太太當時在學校當油漆工,我在餐館打工。有人說“美國的中餐館是中國留學生的搖籃”,我很贊同這一說法。
初到美國時,面對不同的社會形態,不同的文化背景,我很惶然無措。當時在美國人心目中,“中國留學生”的概念通常指從我國香港或臺灣來的,以為大陸留學生大多懶惰和無紀律,這種偏見一度讓我很郁悶。我們經常一連工作十幾個小時,到后半夜才能回家。周末是餐館最忙最緊張的時刻,4年里我未曾歇息過一個周末。這讓港臺留學生和美國學生改變了對大陸留學生的看法,發現大陸留學生一樣勤奮有加。
我靠在餐館打工,攻讀了化學工程和計算機兩個碩士學位。1986年畢業后,我到一家美國公司工作,最初任總裁助理,后任副總經理。1987年,我開始組建自己的第一家公司,在紐約注冊,主要經營化工貿易和投資領域業務。經營老本行化工,是因為中國正好處于農業再起步階段,大量進口國外化肥,我們有一年最多向國內出口了高達30萬噸的化肥。
我太太蔣彥紅女士與我同在美國留學。轉眼間,我們夫婦在美國生活了20多年。置身于美國的主流社會,我深切感受到改革開放和國民經濟的高速增長,使中國的國際地位日益上升。國強則民強,只有祖國母親強大了,每個中國人才能真正抬起頭來。
中國改革開放前景越來越廣闊。作為炎黃子孫,憑借一腔報國熱血,我和太太決定回中國發展。由于從事商業的關系,回國后我的足跡幾乎踏遍了每個城市,我們相繼在國內投資醫藥、商貿、旅游、交通、新能源等領域,以實現經濟強國的報國之路。
作為上海人,每回出差或是探親回上海,看到沐浴改革開放政策春風的上海,特別是浦東新區的發展與變化,令我感慨萬千。30多年前,我離開故鄉去國外留學時,從浦西望向浦東,還是低矮的房子和阡陌農田,“寧要浦西一張床,不要浦東一間房”是當時上海市民對浦東的評價。30多年后,當我站在位于陸家嘴的上海中心大廈俯瞰浦東,能感受到黃浦江畔這片土地的神奇:享有“東方曼哈頓”美譽的陸家嘴、制度創新“苗圃”上海自貿試驗區、集裝箱吞吐量超過3000萬標箱的外高橋港和洋山港……“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改革開放使中國以更加包容與開放的姿態吸引海外學子回國創業,吸引外國友人來中國生活與學習,也吸引外國企業到中國發展。
感謝改革開放,讓我們有了出國留學的機會,但我們始終沒有忘記當年的初心,我們深深知道:每一個遠行的游子都是為了更好地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