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鋒
新媒體技術改變了現代社會的生活狀態,網絡傳播幾乎滲透到個人生活的方方面面,知識的傳播與信息的擴散越來越依靠現代科技。在此大背景下,傳統的傳播媒介逐漸向新興媒介轉變。以人文社科領域而言,以往的知識傳播途徑無外乎報紙、學術期刊、出版物等等,而在當前環境下,除此之外還出現了網絡聲像、微博、微信等一系列新的傳播方式,而且報紙、期刊等媒體也多開通微博、微信公眾號,同步傳播其刊載的信息。
本文擬就人文領域的微信個人公眾號進行剖析,“微信和微信公眾號作為一種新的媒介現象和信息方式,深刻地改變著社會的傳播生態,極大地拓展了公共領域,并深刻地影響著整個社會文化的走向。”①阮凱:《新公共空間:時代精神與個人表達——以微信公眾號為例》,《探索與爭鳴》,2017年第7期,第36頁。可見影響之大。據筆者觀察,不少人文學者在微信中開通個人公眾號,藉此傳播其學術成果及相關內容,這種方式方興未艾,構成了學術傳播新的風景線,且對學者的形象起到了新的塑造作用。學術界雖然對微信公眾號之類的新興媒介多有研究,而絕少結合具體的學科領域或研究對象進行具體而微的研究,這無疑是一種缺憾。有鑒于此,本文首先擬從命名、運營形式、內容創新三個方面研究人文學者微信個人公眾號,其次分析公眾號傳播的優勢,然后指出這種新媒介的若干弊端,進而提出人文學者打理公眾號應該注意的一些問題。
(一)命名。作為一種新興媒介,微信公眾號得到了很多人文學者的青睞,很多著名的學者花費很大精力打造它,使之成為傳播學術成果、發表個人觀點的窗口。從公眾號的命名來看,不少學者對此用心頗深。有的學者以自己的書齋命名,例如廈門大學出版社的著名編輯王依民的公眾號名為“如舸齋 王依民”;中山大學中文系張海鷗的公眾號命名為“水云樓詩詞”;南開大學文學院教授寧稼雨的公眾號名為“雅雨書屋”,這種方式給人以一種雅致的印象。還有的公眾號直接以學者名字命名,例如中國人民大學政治系的張鳴教授,其公眾號即“張鳴”;寧夏作家張弓的公眾號名為“作家張弓”;北大歷史地理學者辛德勇的公眾號名為“辛德勇自述”;清華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孫立平的公眾號名為“孫立平社會觀察”。這種命名方式簡單醒目,傳播影響較大。還有的學者公眾號,以某些特定的詞語命名,如地名、古跡、警句、課程名稱,例如復旦大學羅書華教授依托其教授的文學史、《紅樓夢》等課程開通的“復旦|新學界”公眾號;浙江工業大學人文學院教授彭萬隆的公眾號“有美堂”,與北宋杭州知州梅摯建立的有美堂有關;學者李思涯的公眾號名為“斯文在茲”,出自《論語》。
(二)運行形式。先說更新頻率,不少學者的公眾號更新頻繁,例如“辛德勇自述”、“有美堂”、“張鳴”等公眾號有的時候每天都定時更新,“無待有為齋”、“如舸齋”、“清谷陽臺”等一般每隔數天亦有更新,也有的學者公眾號如“詩詞水云軒”、“斯文在茲”更新頻率頗低,只是偶然推送。其次說內容來源,很多學者公眾號只推送本人的文章,例如學者張鳴,每天推送的內容都是其本人寫作的雜文,短則數百字,多則數千字。有的公眾號如“無待有為齋”,雖則是個人開設的公眾號,然而刊載的內容多是學術界有關中國古典文學、域外漢籍以及海外漢學的信息,反映了該學者的學術愛好。再如“有美堂”公眾號,依托學者開設古代文學、西湖文學課程,刊載了不少學生課堂作業或者學期作業的文章。最后說公眾號的運行目的。人文社科領域的學者多數不在乎追名逐利,所以公眾號的目的相對單純,傳播個人學術成果、針對社會熱點發聲、豐富業余生活、交友聯誼,是多數人文學者公眾號的預期目的。也由此原因,公眾號里包含的廣告相對較少,文章尾端的打賞功能也并不醒目。
(三)內容創新。相對于傳統的報紙、期刊、電視等媒介,微信個人公眾號在內容上富于創新性,體現出較強的個性化、多樣化的特征。傳統紙質媒介多是由公眾媒體,刊載的文章一般具有嚴肅性、正式性和格式化的要求,報紙要考慮面對的讀者、版面設計、政策要求等方方面面,因而學者的文章多是經過篩選與修正過的文本;學術期刊更是有著嚴格的評審程序,學術論文寫作也自有內在要求,要講究學術論文寫作的邏輯,不可過度凸顯個人的情緒心理;電視傳播更是有著嚴苛的限制,不單單是所傳播的知識,主講人的形象甚至也在限制范圍之內,也并非所有的人文學者都有機會出現在電視熒幕上。因此可以說,傳統媒介并不能完全展現一個人文學者的風采,呈現在受眾面前的學者面貌也是不完整的。
而個人開通的微信公眾號則可以突破上述限制,只要不觸犯國家的法律法規,學者個人推送的任何內容均是允許的。不少學者正是利用這種便捷的條件,在公眾號的內容上做足了創新的功夫。有的學者主要推送個人業余生活的記錄。例如南開大學寧稼雨教授的“雅雨書屋”,在2018年3月份,集中推送了本人游覽浙江名勝的旅行記錄,很少文字信息,多是自己拍攝的照片。如他在3月12日推送的“浙江行 以虞世南之孫命名的慈溪千年鳴鶴古鎮”,文章配發數十張照片,之后是對古鎮歷史的追溯與現代風光的感觸,既體現了作者深厚的文史素養,同時也讓讀者感受到了一個學者在業余生活的風度。在此之前,作者還有“川滇行”、“大馬行”、“珠海行”等系列。社會學教授孫立平的公眾號內容也極富創新性,作者是一名成就杰出的社會學學者,因此公眾號內容多就社會熱點問題發聲,例如經濟運行的新特點、房產市場、民營企業等內容,同時作者也是一名攝影愛好者,足跡遍布祖國大江南北,作者每篇文章末尾均附加一副自己的攝影作品。再如復旦大學中文系羅書華的“復旦|新學界”,在3月6日推送了一篇《開學了,這樣的課程你敢不敢選》的文章,是作者“紅樓夢與人生”課程的說明,作者在“選課須知”中寫道:“1.選課的主要原因應是喜歡《紅樓夢》,而非單純為了學分;2.選課者課前曾通讀過《紅樓夢》八十回,或在本學期第二周結束前通讀《紅樓夢》八十回;喜歡《紅樓夢》,而非執著于無稽的索隱;3.本討論課程崇尚對話精神,倡導包容、尊重自己與他人尤其是異己的觀念與表現,不以言語、姿勢與暴力及其他方式限制、侵犯他人的人身安全,人格尊嚴,物質及知識產權……”,顯然與傳統的課程要求大相徑庭,反映了作者更新教學方式的探索。
有的內容在傳統媒體上發表多有不便,便刊在微信公眾號上,例如讀書筆記。古人的讀書筆記,多在逝世后由門人整理刊刻才流布于世,現代學者的筆記也多留存在書房之內,能夠見到的多是家人、學生,而隨著微信公眾號的興起,不少讀書筆記在網上廣為流傳,每到年底,很多學者均在公眾號上整理推送個人的讀書筆記。讀書筆記多信筆寫來,長短不拘,極富個性化。例如某大學老師開通的“靜嘉張讀書筆記”不僅刊載自己年度、月度的讀書筆記,還刊載其他學者的讀書筆記與書單,例如在2018年1月14日推送著名學者羅新2017年的書單,每本書下均有簡單提要或讀書心得。3月11日又刊登清華大學國學院院長陳來的中國哲學書單,陳來是學界大家,其書單對普通的讀者來說十分珍貴。
微信公眾號的打理運營只需要在一臺手機或者電腦上就可以完成,自己也可以根據自己的愛好設計版式、內容,在傳播學角度上有著得天獨厚的便利性,人文學者利用微信公眾號傳播自己的信息,有很多優點:
首先,門檻低。微信公眾號的開通并不需要太多的資質審核或者要求,每個實名注冊的微信用戶均可利用,這種低門檻的傳播媒體給每個人平等的機會傳播自己的話語,以公眾號為契機構建一個學術圈。
其次,快捷與簡便。作者只需要把自己想要推送的內容輸入到編輯窗口,輕輕一點就可以完成一篇文章的推送,這種編輯操作是紙質媒介傳播方式難以達到的。以學術期刊為例,一篇學術論文的發表要經過投稿、審核、審稿、修改、排版、印刷、發售等眾多環節,一篇文章從投稿到見刊經過一年半載的周期是常見之事。而學者將自己的新作推送到公眾號上,則不需要這么多繁瑣的環節。而且與報刊的規范性相比,公眾號上的推文也不需要那么死板的論文注釋、摘要翻譯,要便利得多。
第三,時效性。人文學科領域的學者多對社會有深刻的思考,對社會發生的新聞有著自己的洞見,微信公眾號可以給學者以便利,針對新聞熱點發聲,具有時效性。例如2018年大年三十發生的張扣扣復仇案件,一方面是殺人罪,一方面又是為了復仇,引起社會的廣泛關注,學者張鳴在此事發生后若干天,就推送了《血親復仇的是是非非》,鉤玄了歷史上這種現象的根源,體現了作者獨特的思考。清華大學的孫立平教授也在2月19號、21號、23號連續推送了《三言兩語:如何看張扣扣為母復仇》《張扣扣復仇案中的一個困惑和我的假設》 《復仇案所折射出的社會生態》三篇文章對此發聲。
第四,便于互動。一篇文章發表之后被閱讀才是作者的希望,讀者的反應是作者極想收集的信息,針對讀者的反饋以修正自己的研究思路,也符合學術研究的內在邏輯。公眾號每篇文章后均有留言功能,這無疑是了解讀者觀點的一個窗口。有的學者公眾號充分利用了這個優勢。例如孫立平2018年2月8日推送的《中產階層:不僅是一種位置,也是一個家園》,下面的留言有數十條,有的留言極具學理性,對作者也是一種啟發。孫立平還獨辟蹊徑,開創“點題回復”的模式,即針對讀者的留言發表自己的觀點,藉此為讀者解疑。例如2月14日,孫立平推送的《由〈流感下的北京中產〉想到的一件事情》,就是針對某些公眾號的讀者留言而發。
第五,受眾群體龐大。人文學科領域的學者在學術圈中有著固定的閱讀群體,有的學者公眾號訂閱人數達數十萬人,文章閱讀數量達百萬之多,影響之大,自不待言。微信文章擺脫了紙質文本傳播的局限,只需要轉發一下,就可以分享給某個人或者微信群,瞬間可以創造新的閱讀量。這種便捷的傳播方式可以使作者的觀點迅速地得到傳播,這對一個知識分子而言,是種極大的榮譽。
公眾號的局限性也很明顯,作為一個公共空間,微信公眾號并不能任由開通者任意擺弄,而是要遵循國家的法律法規和社會的道德倫理。某些學者由于思想過于偏激,思想很難見于報端,因而轉移到公眾號上,這種偏頗的言論和觀點對于一些缺乏鑒別力的閱讀者來說無疑是一種誤導,社會所期待的公眾號是一種“百花爭放 百家爭鳴”的開放平臺,絕非攻擊社會或者裹挾私怨的棍子,這也給參與公眾號的作者與閱讀者提出了要求。
第二個局限性就是公眾號所推送的文章,并未經過嚴格的學術審查,這就給抄襲、侵權留下了空隙,有的公眾號轉載他人文章并未經過授權,因此,提高公眾號運營者的版權意識、學術規范意識勢在必行。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公眾號作為文化傳播新媒介的健康發展。
第三個方面就是公眾號推送文章的水平問題。不少文章缺乏原創性與深刻性,無利于學術研究的深入。有的公眾號在設計上比較簡單,窗口設計太過普通,不能給人以吸引力。甚至有的推文在排版和配圖上出現明顯的錯誤,凡此種種,不僅不能讓讀者受教,反而有損學者自身的形象。由此觀之,公眾號需要作者用心的經營,只有把富于新意的內容呈現給閱讀者,把經過自己打磨完善的文章推送出去,才能使個人的公眾號保持足夠的活力。
總而言之,微信個人公眾號,作為一種新興的傳播媒介,可以說是一面新的鏡子,藉此展現人文學者的個人魅力和學術成果。與此同時,也要警惕公眾號中的侵權、低俗、平庸的誤區,避免損害人文學者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