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李丹
十九大再一次聲明要明確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的新型國際關系建構,推動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建設,但當下隨著中國實力與影響力的增強,“中國威脅論”等負面因素浮現,中國國際話語權面臨著挑戰。尤其是在東亞共同體的國際關系建設中,這一局面亟需重視。東亞秩序目前雖整體趨勢呈穩定狀態,但隨著釣魚島、南海、朝鮮核試驗等熱點話題的不斷變化,碰撞和力量博弈也不斷顯現。面對這樣的局面,中國不得不認真思考東亞命運共同體推動的新方式。在歷史上,東亞地區就汲取著共同的文化養分,有著較強的集體認同和人緣相親,形成了以漢字信息為載體的“漢字文化”[1],我們稱之為“東亞文化圈”或“筷子文化圈”。就地理屬性而言,東亞文化圈廣義上包括中國、朝鮮、韓國、日本、越南、新加坡等,狹義上主要指東北亞地區,本文采用其狹義概念。就其狹義概念來看,目前中國與東亞文化圈受容國家的關系面臨著重要轉型。如何
通過東亞文化圈這一共同文化養分,建立良好的周邊傳播,以推動合作共贏的東亞國際關系是本文以期解決的問題。周邊傳播是指信息、物品或人本身由發生點向周邊的各個方向、由近及遠不斷擴散的過程,是兩個或多個相鄰或相近的主體之間進行的信息傳播活動。[2]本文立足于這一視野對中國東亞文化圈的傳播動力、路徑優化和傳播效果進行探討并提供策略,以供借鑒。
文化圈理論由德國的文化傳播學者格雷布內爾和奧地利學者施密特創立,該理論認為世界上存在由不同文化因素構成的若干文化圈,這些文化圈包括其特有的文化叢組合以及不同歷史時代分布下的文化層。探究東亞文化圈的周邊傳播,就要深刻了解該文化圈的重要文化因素,要發揮中心文化叢里文化符號的重要作用,同時還要注重不同時代下文化層概念的銜接與變化,只有做好東亞文化圈空間和時間上的融合,才能保障好周邊文化傳播的動力源泉。
文化圈的形成是一個漫長的歷史過程,它受地理環境影響,聚集了眾多具有相似文化因素的民族,又以核心紐帶和價值觀將這些民族凝聚,在歷史積淀中,表現出一定的圈層性、趨同性、互動性和時代性。從文化人類學來看,東亞文化圈所表現出的文化因素包括:漢字、漢文、儒學、華化佛教、中國式律令制度及生活習俗[3],如農耕、筷子文化等,然而這并不是東亞文化圈的全部內涵,對其內涵的挖掘應從歷史、社會、經驗等更多層、更深層的角度考慮,從一定程度來說,對東亞文化圈內涵再發掘,就是對形成這一文化圈文化因素的再研究和對文化周邊傳播動力的再探索。著名的文化研究學者斯圖亞特·霍爾曾經說過:“文化是一種體驗和處理社會生活的方式,是指導人們行為意義和價值觀,它體現在社會關系、政治生活等方面,并調節社會關系和政治生活。”[4]因此對東亞文化圈文化因素的再挖掘,就能夠重新認識東北亞地區的社會關系與政治生活,能有助于探索新型國際關系的策略和法則。
在文化圈中,那些在功能上相互聯系、多與人的特定活動相關,且具有一定聚合方式的文化組合,被稱為文化叢,而在文化叢中“中心文化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它發源于文化中心,并以其首創性影響著周邊地區。在東亞文化圈中,“漢字”這一中心文化在歷史上或者說在今天仍然影響著周邊國家,無論是從書寫、語音語素、表達上,都深刻地體現著。目前,在日本、韓國這些國家所崇尚的“禮”文化也演化于中國傳統文化,在對中國“禮”文化的自我發展和改良中,他們關于禮制的程序甚至更為復雜。由此我們可以發現文化叢具有足夠強的經驗性,這種獨特經驗是難以取代的,是所屬該文化圈內居民的特有“感覺結構”,體現著其“個性的色彩”,因此發揮中心文化叢的作用,可以緊密地凝聚這種體驗感和身份認同,也可以使東亞文化圈各民族和國家擁有并體驗這種凝聚性,這對新型關系的建構無疑是獨特而有利的,它可以使東亞各國和民眾在心靈空間上走的更近。
格雷布內爾在文化發展的時間序列中提出了文化層這一概念,在時間順序上文化體現著不同層次的分布,這一點也不難理解,因為文化圈本身的發展就有一定的階段性。東亞文化圈中存在著不同的文化層,在東亞文化圈的形成期,以中國及中國文化為核心的文化輻射范圍體現得更大,具體表現為如日本、朝鮮等對中國文字的沿用,結束了其沒有文字的歷史,同時這些國家紛紛派留學僧來中國學習,在這種深刻交流互動中儒學文化也走向更廣更大。隨著歷史關系的變化,東亞文化圈也出現過衰退,其他國家對文化因素的改造、棄用、限用、否認等也都存在,如日本的“廢漢字論”以及二戰后韓國發起的“去漢字化”等。隨著中國經濟和文化的繁榮、國際政治地位的不斷提升,漢字和漢文化在日本、韓國、朝鮮等國的地位也有所回升,而新時代下的文化層也需要重新界定。這需要我們注重文化層的時空延續,既不能采取文化過于興盛期的目空一切態度,也不能采取冷化隔絕的處理方式。它應符合國際趨勢的要求,并體現出極強的時代性特征,能夠在變化和發展中不斷發展自身。比如近兩年興起的一系列大型文化節目:《中國詩詞大會》《經典永流傳》《朗讀者》等,傳統文化的經典配上現代媒介的魔力吸引了一大批文化愛好者。《國家寶藏》通過情景劇將中國文化的前世今生未來進行解讀科普,也吸收了不少受眾,更有人說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公共教育。這種具有時代延續性的文化產品將會喚起人們內心中的文化,而這種文化才具備更強的活力,更符合大眾的期待。
格雷布內爾認為:“文化圈由核心(文化源地)和邊緣(文化受容區)組成,核心影響并制約邊緣,邊緣則反作用于核心,隨著歷史條件變換化,核心與邊緣可能置換。”[5]東亞文化圈,其核心是以漢字為信息載體的“漢字文化”,而中國又是這一文化的發源地,從這一角度來說,中國更像是東亞文化的核心區,因此如何在和平崛起中承接好核心這一責任,同時處理好和邊緣的關系,是中國在東亞文化圈文化傳播中應重點考慮的問題。這不僅需要處理好核心與邊緣間的微妙關系,還需要依靠邊境少數民族城市的帶動和過渡,將東亞文化圈輻射更遠,構建亞洲中心話語權,從而提升國際話語權。
中國作為東亞文化圈的文化源地,承擔著核心的責任,在處理核心與邊緣關系時應做到以下三點。一是肩負核心責任的中國,在文化源頭上首先自己要傳承好傳統文化和中華文化,賦予其時代意義,只有自身吸收好了,繼承好了,東亞文化圈的根才能扎得更深,這個核心也會更牢固。二是要想清楚當前的中國價值能夠對東亞、亞洲貢獻什么。有學者指出:“中國只有輸出具有感召力的價值觀以及令周邊國家敬仰的精神、價值、思想,才能重建亞洲中心地位。”[6]也就是說中國要承擔核心責任,必須要明白文化作為一種經驗,有著極強的影響力,而中國通過什么樣的文化去感染人影響人就很重要。三是要處理好同文化受容區周邊國家的關系,共同致力于東亞文化圈的發展。在傳播技術不斷發展的今天,中國需要通過合理有效的方式,發揮核心文化對邊緣的輻射作用,要有恰當地講述方式和邊緣文化區形成積極對話,優化周邊傳播的路徑。就拿中韓端午節申遺之爭來說,兩國雖對于端午節有不同的概念,但韓國通過注入現代元素對傳統文化實現轉型和保護的方式,依然值得我們在維護核心文化時借鑒與學習。
東亞文化圈較為特殊的一點就是它既是國內傳播的延伸,也具有周邊傳播的屬性。尤其在周邊傳播的效果方面體現得更為明顯,比如從空間上來講,傳播距離短往往具有直接可見性和立竿見影效果等,這一點在主權管轄區邊界地區,尤其是那些邊境城市更具有說服力。比如中國的丹東市和朝鮮的新義州市,在連接兩市的鴨綠江大橋兩岸呈現的是不同的文化,這是不需要借助任何大眾媒介進行的周邊傳播,僅僅是望上一眼已知其傳播效果。這些邊境城市帶來的傳播效果和文化過渡是直接的、直觀的。[7]此外兩國間邊境城市的互相認同感也是較強的,比如隔著圖們江就能看到朝鮮的延吉市,在生活習俗上和朝鮮及韓國有著一定的相似性。但就國內傳播而言,這些邊境城市又屬于國內文化的邊緣地區,因此在這一點上,邊境文化承擔著雙向過渡的責任,一是對國內文化的吸收,一是將國內文化轉為一種特殊魅力輸送出去。因此,邊境城市不僅要傳承好中華文化,更要塑造好自我城市形象,以便于更好的傳播文化。對于邊境城市的文化建設,需關注好東港市、丹東市、集安市、白山市、臨江市、和龍市、龍井市、延吉市、圖們市以及琿春市等這幾個重要東北邊境城市。
目前,東亞局勢雖整體穩定,但熱點導致的碰撞也頻現,加上在中國實力增強的同時“中國威脅論”的興起和國際形勢多元化的趨勢,中國在和平崛起的路上依然面臨種種尷尬境地。如何贏得國際輿論的轉向,構建和平和有力的話語權,東亞文化圈的輻射效應有著較大的助推作用。在以美國文化為核心的雅爾塔體系影響下,東亞形式雖整體穩定但依然呈現多種特殊關系的變化,而中國的崛起勢必面臨更大的輿論壓力,因此東亞文化圈不僅要鞏固好維護好東亞各民族和國家之間的關系,還需要在國際上具有一定的影響力。一方面良好的文化圈,可以促進社會關系和政治生活,一個和諧有力的東亞文化圈,也將會帶動東亞關系的良性發展。在東亞關系穩定的基礎上,中國還需做到與世界文化的協同發展,而借助東亞文化圈各國的力量推動中華文化“走出去”確是一個可以考慮的因素。在打造東亞文化命運共同體、亞洲共同體的話語體系中,中國將漸漸贏得有力的話語權。另一方面,中國作為東亞經濟的助推器以及世界第二大經濟國,在文化上卻存在較大的逆差,而東亞文化圈的建設和輻射效應,將會給打破這種文化逆差提供新的契機,這必將會使中華文化更加充滿活力。通過這兩方面的共同推進,勢必會營造一個更加有魅力的負責任大國形象,也必然會創造出更有利于中國的國際輿論環境,從而贏得話語權。
文化圈的發展是一個復雜的歷史變化過程,它有自己的發展模型和機制,受內力和外力的共同作用會經歷雛形期、融合期、發展期和成熟期[8]這幾個階段,無論是文化圈內的碰撞還是文化圈外的擠壓,我們都統稱其為“互動”。在互動的過程中,文化圈在保持競爭力的同時還會增強包容性,東亞文化圈比較特殊的一點就是它具有周邊傳播的屬性,它既可以通過政府對話,也可以通過民間互動。但文化的傳播也不應僅僅局限于圈內交流,還應和其他文化圈進行接觸和碰撞,這樣才會使文化圈在獲得國際身份的同時經久不衰。無論是圈內文化發展還是圈外文化競爭,都需要做到交流融合之時也要尊重差異,這樣在良性的互動中才會獲得形式上和內涵上、圈內和圈外文化傳播的雙重效果。
周邊傳播不同于國內傳播和國際傳播的主體,其主體更加豐富多彩。大眾傳播媒體、國家、軍隊、地方政府、企業、商人、游客和百姓都可以成為周邊傳播的主體。[9]作為地緣相鄰、文化相近、習俗相通的東亞文化圈也具有這樣的特點,因此,東亞文化圈的互動主體也是具有多樣性的。在政治上,東亞文化圈各國既存在對話也有著摩擦,無論是任何一種方式,都在擴充著這個文化圈的內涵,但整體上我們依然要追求多對話,多交流、多消弭隔閡的互動方式,只有這樣東亞文化圈才能在保持向心力的同時向更和諧的方向發展。近年來,隨著世界各地的漢學熱及中國政府的推動,孔子學院作為中華文化的代表在各國落地生根,其中韓國和日本兩國的孔子學院就約占亞洲孔子學院數量的32%(韓國:23,日本14,亞洲:115)[10],就韓國來說,無論是孔子學院還是孔子課堂的數量都居于亞洲第一位。隨著交通、通訊的發展以及東亞各國交流的增多,大眾傳媒及大眾間的互動也開始變得頻繁,比如在韓國或者日本商場會有很多中文導購,這不僅反映的是經濟上的交流,更是文化上直接的對話,因此這也就要求我們除了重視政府對話外,還需注重大眾本身作為一種媒介的傳播功能,尤其是大眾傳播的直接性和內容不可控性。從大眾媒介的交流而言,東亞文化圈各國整體上互動良好,表現為各種媒介文本及產品的頻繁交流上,但主流文化的不容侵犯性和邊緣文化、非主流文化的充分溝通上仍然需引起圈內各民族各國家的注意。
文化圈雖表現為一定的區域性,但并不意味著與其他文化圈的徹底隔絕,相反恰恰是因為和其他文化圈的相互接觸、碰撞、滲透、交叉甚至擠壓[11],才形成一個有力的完整的文化圈。文化圈之間的互動,可以使其保持較強的包容性、競爭力和活力。尤其是在當下國際化、多元化的環境中,作為東亞文化圈的核心源——中國,必然要了解其他的文化圈所囊括的文化因素,以便于和其他文化圈保持良好交流和互動,這樣也有利于豐富東亞文化圈的內涵,提升其影響力和張力,保持其國際化、時代性、先進性的特征。文化只有在交流中才能得以發展,中華文化之所以源遠流長,除了其自身充滿魅力之外,還在于汲取眾長,愿意向其他優秀的文化學習,取其精華、為我所用,因此表現出強大的包容性和競爭力,對于東亞文化圈的發展也是同樣的道理。
一個文化圈內的文化有一定的趨同性,但并不意味著完全的同質化,如若所有的文化因素都一樣,那么該文化圈必將是一潭死水,缺少文化發展的動力。對于東亞文化圈也是如此,文化圈內各民族各國家得益于共同的“文化遺傳基因”,但卻根據本民族和各國家地理、歷史、社會等表現出自身的獨特性。在東亞文化圈內互動中,我們必須以尊重差異為前提,尊重這種由歷史、環境和社會帶來的必然差異性。文化圈的發展演化在本質上就是從平衡到不平衡再到新平衡的過程[12],因此時代和環境的變化都在提醒我們必須要尋找這個新的平衡點,而不能一味地追求一致化,這樣只會使“中國威脅論”在國際輿論環境中發酵,引起其他國家和民族的不滿。但尊重差異化并不意味著東亞文化圈核心的瓦解,盡管內部擠壓會存在,但在文化圈發展的規律上,圈內文化的多元性必將會朝著中心的價值取向靠近,而圈內居民很大程度上依然持有文化歸屬感和對同伴依附的行為,在此基礎上文化圈才能接收、改造、吸納更多的文化,以此來增強自身的優越性。
一個文化圈的成熟意味著其具有強大的影響力和張力,主流文化得以凸顯和穩定,多元文化能夠紛彩呈現,各文化因素既積極互動相互影響又相互碰撞出火花,而這些必然會推動區域內的和諧。東亞文化圈在周邊傳播上恰恰是期待做到這一點的,無論是在時空融合的文化傳播動力挖掘上,還是在核心與邊緣優化處理的傳播路徑建設上,都期望能夠獲得文化圈形式與內涵、圈內與圈外的雙重傳播效果。只有這樣東亞文化圈內各民族各國家才能充分達到文化上的理解,才能共同推進東亞共同體的建設。而作為文化核心源的中國,必然也會承擔更多的責任,但同時也會收獲更強的文化魅力、更佳的文化形象、更有力的文化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