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 林 新疆藝術學院
美學思想的融入推動了紀錄片的多元化創作,不同類型的紀錄片在新時代背景下如雨后春筍,而有關紀錄片創作當中的美學呈現,也引起業內的熱烈討論,在紀錄片創作多元化的時代背景下,把握住“真善美”的本質,創作出更加優秀的紀錄片,應該是所有紀錄片人的共同追求。
真,是從客觀世界的運動、變化、發展之中所變現出來的客觀事物自身的規律性。紀錄片的“真”除了要表現客觀事物自身的規律性之外,還要在規律性的基礎上展現客觀世界的運動、變化和發展,并對這一過程進行記錄。這就對紀錄片的“真”,提出了更高的要求:紀錄片在故事化敘述方式的審美形態下如何保持真實性?
埃里克?巴爾諾認為,紀錄片是抓住現實美的片段,將其有意義地結合起來。這句話肯定了編導在紀錄片創作過程中的作用和意義。紀錄片故事化是現在創作紀錄片的一個潮流和方向,完整的敘事結構、動人的故事情節,這些都源于將原本松散的素材進行重新地組合編排[1]。
然而,今天的紀錄片創作,無節制的情景再現也是挑戰紀錄片真實的最大問題之一,由于劇組成員自身條件的限制,很容易誤導觀眾,其真實性也就無從談起。除此之外,紀錄片的故事性也讓很多創作者一味地迎合觀眾的審美,吸引受眾的眼球,為了講故事而講故事,甚至編造故事[2]。
真實性是紀錄片區別于其他影視作品的關鍵,所有針對紀錄片的創作,都應該在真實性的基礎上進行,唯有守住真實,紀錄片才能長久發展下去。
紀錄片的美直接體現在鏡頭和聲音上。有關美的論述,在美學史上從未停止過,美的事物之所以能引起我們愉快的情感,就是因為它是生活,而人們總是愛生活。
拍攝器材帶來的方便為影像的視覺呈現奠定了一個堅實的基礎,除了獲得更加清晰的畫面之外,有關畫面的調色、不同鏡頭的拍攝呈現出的不同視角,也給紀錄片注入了新鮮的血液,讓紀錄片在視覺上變得好看[3]。
《舌尖上的中國》在拍攝的過程中采用電影的拍攝手法,為了能夠更好地展現食物和與食物有關的人與故事,劇組采用了航拍、高速攝影、延時攝影等不同的拍攝方法,畫面十分唯美,尤其是在特寫鏡頭的運用上,更是可圈可點。劇組在拍攝的過程中運用了多種拍攝技法,營造出了豐富的鏡頭語言,就是為了能夠滿足觀眾的視覺感受和展現不同食物的特點,各種非正常視角的拍攝同時也為觀眾呈現了一場視覺盛宴。
《樂記》開篇寫道: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動,物使之然也……音樂的出現,應該源于人內心的觸動。紀錄片中聲音的力量不容忽視,猶如飲食中的鹽,用少了無法突顯情感,用多了又會影響整部影片的質量。
《舌尖上的中國》現場音樂主要表現各地的地域風格,介紹綏德黃饃饃時主人公的哼唱,介紹禾倉米粉時貴州侗族女人的唱歌,介紹陜西吃面時秦腔劇團的演唱等,這樣的音樂現場錄制,不僅交代了時代和地域特色,同時具有很強的代入感,將觀眾拉到當時的場景中去感受美食。背景音樂由青年作曲家阿鯤原創而成,19首曲子在影片當中以“潤物無聲”的形式點綴其中,使整部影片在情感上得到充分的抒發和展示,同時對該片傳遞出的人文情感加以強化,達到音樂和畫面的完美結合,給人以美的享受[4]。
在紀錄片和電影成為一種產業,開始工業化生產的時候,研究這一領域的專家們就發現了人們在觀看影片時的心理變化,從而歸納整理出相關的公式,如八分鐘講一個故事,兩分鐘一個小高潮,五分鐘一個大高潮等,出現這些類似于公式的精密計算,對影片來說,這就是對節奏和布局的把握。
紀錄片不同于電影或電視劇,因為影片的內容限制,無法做到像電影那樣精密設計和布局,但是這并不意味著就不需要注意節奏美。2017年陳為軍導演的《生門》廣受贊譽,這部反映醫院婦產科的影片在節奏的把握上完全抓住了觀眾的心理,三個主要人物的生產過程在敘事和抒情中得到完美呈現。
片中產婦李雙雙孕齡28周,家屬要求實施引產。在醫生的建議下,李雙雙的家人同意實施剖宮產,孩子早產面臨夭折的危險,醫生在走廊里向家人征詢意見,希望能夠給孩子一個生的機會,但李雙雙的家人卻猶豫不決,經過激烈的交鋒,李雙雙的家人最終同意搶救孩子,緊接著畫面就切到外景,高空的廣闊視野和武漢市的外景讓觀眾的心也慢慢平緩。
紀錄片雖然無法嚴格按照人們觀影的心理變化來布局結構,但是一緊一松,張弛有度也讓觀眾產生心理的緊張和釋放,增加紀錄片的故事性和可看性,引導觀眾繼續看下去,同時也照顧到觀眾的心理,在極度緊張之后有一個心理上的休息時間,從而為下一個故事高潮的到來做鋪墊[5]。
在中國儒家傳統文化中,“仁”被視為最高的道德典范,仁又是善的代表,故在中國傳統的審美語境下,“仁”與善是互通的。仁者,人文主義的核心,即關注民眾的現實生存狀況、哀樂疾苦、精神欲求,重視個體及民族的全面發展,重視提升人的精神生活和道德境界。紀錄片一向被看作“擔當社會良心”的載體,以肩扛歷史使命、承載社會道義為己任的紀錄片創作,不應當擺脫人文關懷的旨趣和理念,這也是紀錄片的仁善之道。
紀錄片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它能帶給人們一種真實的美感和對于客觀世界所達成的某種直觀而深刻的認知。紀錄片的善,是將真相敞開,滿足當代大眾的知情權與參與權,是一種體現人與自然、人與社會以及人與人的關系的人文關懷。
在中國,紀錄片獨立制片人越來越多,他們用平民的視角關注社會,親身融入生活中,展現人和社會的種種問題,肩扛起記錄者的擔當,傳遞著生命深處的吶喊。徐童的紀錄片《算命》是他的代表之作,猶如一部現代社會的《三言二拍》,將算命先生歷百程作為整部影片的中心點,圍繞來找他算命的人勾勒出一個江湖圖景,身世坎坷的發廊女老板,為了籌錢救出監獄里的丈夫而成了小姐的年輕媽媽,想和老婆好好過日子的年輕男人,想發財的煤礦工人……
這部紀錄片中的人們在苦難的生活中艱難前行,雖然無力脫身,但是依然堅強地生活,這如小說故事一般的人生讓人們觀看之后,在震驚之余又敬佩他們堅強生活的強大力量。影片中的人物外貌都算不上美,他們生活在社會的底層,是普羅大眾的千萬分之一,可他們同樣也是有血有肉的人,通過他們的算命經歷,我們看到了植根于泥土中的生生不息。這是紀錄片的善,是人間的美。
藝術家的創作來源于自身對于世界的感受,新時代下,紀錄片人在創作的過程中應該對自己提出新的要求,不斷適應新時代下藝術的發展和美的規律,創作出符合時代需求、滿足公眾審美的優秀紀錄片。
李澤厚在其人類學本體論中提出“以美啟真,以美儲善”的著名論斷,這一論斷同樣適用于說明紀錄片創作中真善美以及表現與再現的關系。紀錄片的故事性敘述讓紀錄片變得優美好看,但是如果失去了真,美就失去了生命,這樣的紀錄片也就毫無意義;同理,如果紀錄片失去了美,真和善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土壤,在傳遞真的過程中如果忽視了善,那真的存在就只是一個空殼,它的藝術品格也必將淪落,這可以看作紀錄片創作中真善美關系的藝術辯證法。
以美啟真,通過對世界的感知和體會,將自己對于美的理解融入藝術創作中,將社會變化發展的規律以及真實的生活現狀融入作品中,在受眾欣賞美的過程中,產生對于社會和現實的體會和理解。
以真揚善,紀錄片通過藝術的手法真實地再現生活,創作者提供給受眾一扇窗戶,透過這扇窗,觀眾們體會到人間百味,由此產生不同于自身固有的認識,這個認識過程是激濁揚清,是社會中的丑惡現象的批判,是對世界美好的歌頌。
筆者認為,在紀錄片創作的過程中,始終以真為第一要義,力求通過真實表達清楚故事背后蘊含的意義,同時也要照顧到影片的美,因此形成“保真,揚善,求美”的六字宗旨,以真實性為紀錄片保留住生命,在真的基礎上傳遞出人文情感和道德流向,最后努力達到紀錄片的美的呈現。
在2017年北京紀實影像周開幕式上,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宣傳司司長高長力在致辭中表明,中國的紀錄片進入了黃金時代。作為一個站在黃金時代的紀錄片創作者來說,“以美啟真 以真揚善 以善傳美”應該是我們堅持不懈的使命和責任。將美學思想不斷深入紀錄片創作中來,將自己對于美的理解化為捕捉和再現,從生活和自然中發現和傳遞真善美,并且為將其用最適當的形式變現出來而不懈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