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抑非
——用生命澆灌絢爛的藝術之花

□ 徐家昌

陸抑非先生出生于江蘇常熟，當代著名花鳥畫家、藝術教育家。其祖父是清代的秀才，酷愛書畫，因而，他自幼即受到書畫藝術的熏陶。

如果說祖父在他幼小的心靈中播下了藝術的種子，那么他的第一位老師李西山先生，就是他投身書畫藝術的引路人。

少年時代的陸抑非隨祖父去見李西山先生，李稱贊他的畫很靈秀，有“筆仗”，用筆放得開，能顧到整幅畫面氣勢的意思。他對祖父說：“看來陸家要出秀才了。”李西山先生的指點，在少年陸抑非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載翔載集 和鳴好音》陸抑非

真正獻身于書畫藝術，是在他18歲那年。當時，他就讀的教會中學蘇州桃塢中學是約翰大學的附屬學校。在還有一年就可以升入大學的時候，他卻因肺病突然大口吐血，不得不中途輟學，回到家鄉休養，一病就是四年。自此開始，先生才與書畫結下了不解之緣。

1937年，陸抑非先生在上海舉辦個人畫展，后拜吳湖帆為師，習山水竹石。他還曾與黃賓虹、張善、吳湖帆等合辦過展覽。當時的生活是十分艱苦的，為了謀生，他先后做過小煤炭洋行簿記、花邊洋行繪圖員、中小學美術教員，也繪制過掛圖標本，畫過檀香扇……在為生活奔波的間隙，他也從未停止過對藝術的探索和追求。在那段時間，由于內兄之助，他得以飽覽宋元明清歷代名畫，寢饋于斯，窮研不倦，積累了大量名跡稿本，尤其致力于宋元及林良、呂紀、南田、新羅山人的研究，畫藝大進。他尤精于沒骨花鳥畫，用筆活潑靈動，設色鮮麗雅逸，一時聲名大噪，卓然成家。他作畫尤擅用粉用水，厚而不膩，淡而清雋，隨意點染，落筆成趣，極臻佳妙，達到隨心所欲的地步。

陸抑非先生的創作有著鮮明的時代特色，他的工筆畫極具宋元遺韻而絕無刻畫之虞，用線凝練流暢，設色鮮麗明快，偶作生紙雙勾亦意趣橫生。重彩畫《花好月圓》是他的工筆代表作，五色牡丹襯以整片石青底，線條以泥金勾出，整幅畫面富麗堂皇，艷而脫俗，深受群眾喜愛，曾多次再版逾百萬份。他積極投身于時代發展的大潮中，到農村體驗生活。1959年創作的《春到農村》，是陸抑非先生創作生涯中的又一個高潮。此作是他在一次寫生中得到啟發，描繪了上海市郊一片充滿勃勃生機的桃林，盛開的桃花襯以農村與工業生產的背景，運用山水花卉結合的方法，化平淡為神妙，以畫家特有的敏感和激情，透過氣氛熱烈的畫面，熱情謳歌了社會主義建設的新景象。

他的書法，早年從顏、歐入手，遍及唐宋名跡，晚年專攻草書，得力于孫過庭《書譜》、懷素《自敘帖》諸帖，所作行草起伏跌宕，別具風格。他常說：“書是畫出來的好，畫是寫出來的妙。”他有一幅《蘭花圖》，筆力遒勁，縱橫瀟灑，正如他畫中題的那樣：“戲從懷素馳豪筆，寫出幽香習習來。”筆飛墨舞，字畫相映，畫雖是妙手偶得，但以書法入畫，熔書畫于一爐，先生絕對是高手。

陸抑非論畫喜作比喻。他說，作一幅畫好比演一臺戲，所不同的是生、旦、凈、末、丑要一人來擔當，既是導演，又當演員。他以一幅《牡丹墨石》為例說：“這幅畫好比京劇《貴妃醉酒》，墨石如楚霸王，牡丹就是虞姬，霸王要畫出其威嚴、氣度，虞姬要畫出其嬌艷、嫵媚。而許多人能畫花的嫵媚，卻畫不出石頭的丑，石頭畫得老辣蒼勁之時，花又往往失其嬌媚，要花石皆精，談何容易！”先生卻能以生辣遒勁之筆墨寫出石之內美，而畫花仍不失其嬌艷典雅。粗細剛柔，相得益彰，能以如此的筆情墨趣賦予作品以永久的魅力，正證明他對生活的熱愛及傳統功力之精湛。

陸先生根據自己數十年的經驗，認為中國花鳥畫的工與意有相通之處，不能截然分開。他主張從兼工帶寫入手，上追宋元，下學明清，收而能工，放而能寫。但這是一個艱苦的過程，是一個從“獺祭而成”到“信手拈來”的過程。要想“信手拈來”（自由王國），首先要“獺祭而成”（必然王國），也就是必須先學習傳統，吸收傳統，觀察生活，積累生活。如果只想“信手拈來”，一入手就是青藤、八大，沒有深刻的體會，結果只能是一味粗野，信手涂抹；反之，拘泥于雙勾的精細，求工傷韻，易入板滯，氣局狹窄。因此，沒有對生活的觀察和積累，沒有對傳統的理解和吸收，而想速成，一揮而就，是沒有不失敗的。他強調“寫意應從嚴謹來”，正是自己的甘苦之言。他舉例子說，中國畫點幾個點子也要講究攢三聚五，這就是章法。這個基礎不打好，就談寫生、談創作，都是空的。所以，他主張“先師古人，后師造化”。

《澳洲鳳雛團團黑》 陸抑非

陸先生對傳統并不是盲目肯定。所以，他對待學生學習傳統問題上，要大家“取法乎上”，反對不加分析地全盤吸收，認為傳統中有精華，也有糟粕。同是優秀作品，也有高低之分，哪些是高的，哪些是可以取法的，對初學者來說特別重要，一定要弄清楚，不能人云亦云，陷入盲目性。他說：“第一口奶水要吃好。”就是說入門的路子要正，才能真正學到傳統的精華。

他善于思索，而從不滿足自己已經取得的成就，時時思考衰年變法，以期達到一個更高的思想與藝術境界。他說，作畫沒有速成，一定要千錘百煉，才能水到渠成。先生在藝術的園地里不斷地辛勤耕耘，以他的心靈、他的整個生命澆灌出一株絢爛的藝術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