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方
(吉林藝術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1)
自然環境中的所有聲音除了人聲和音樂之外被統稱為音響,在電影藝術作品中音響所展示出的特殊審美價值通常是音樂和語言所無法替代的。當代電影音樂作曲家們從音畫關系的整體把握性著手,運用西方近現代作曲技術結合東方音樂元素,創作出一種復合音響,給聽眾帶來了新穎奇特的新的音響效果,筆者稱之為新音響。由于電影藝術作品中音樂和畫面關系的不同,音樂運用的方式可歸納為音畫同步、音畫平行和音畫對位三種表現方式。本文以影片《大紅燈籠高高掛》為例,對新音響創作中的音畫關系進行分析,探析其音畫關系在整部影片中所起到的作用。
音畫同步,意指為不同情境的音畫配上相應的音樂,如為喜慶的畫面配上歡樂的音樂,痛苦的畫面配上悲傷的音樂。這種同步在影片中可以直接體現出來,即音樂與畫面同時出現,同時消失,通過這種方式可以更好地烘托出畫面氣氛,強化畫面的內容。
在影片《大紅燈籠高高掛》的配樂中大量使用了音畫同步的表現方式,創作素材采用了東方戲曲音樂元素,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主要在影片第50:39—51:40秒處,四太太被三太太叫去和高醫生他們一起打麻將,中間高醫生通過留聲機播放了當年三太太紅遍全城的京劇《御碑亭》的唱段后,四太太因麻將掉落去撿時無意中發現三太太和高醫生兩人之間的關系。此段戲曲所唱的戲詞所表達是書生王友道因懷疑妻子孟月華在去掃墓的時候,因大雨在御碑亭下和書生柳生春共度一夜有了奸情,故休書一封寄給孟月華。隨后影視畫面先后出現的三太太淡定自如、高醫生一臉得意以及四太太難以置信的臉部表情,最后畫面定格在留聲機上。通過這段音樂和畫面結合與戲曲音樂所表達的情景十分相似,如果不是孟月華在御碑亭下呆了一晚,王有道也不會寫休書要休她。影片中如果不是因為這一夜四太太和他們一起打麻將時發現了三太太和高醫生的奸情,或許最后三太太也不會吊死在屋中,這真是造化弄人,世事難料。
對位一詞在復調音樂中是指將幾條不同曲調的旋律按照以音對音的原則,在橫向上保持自己旋律的特征,縱向上又構成一種和聲的結構。在電影作品中音畫對位指的是畫面內容是歡快的,而音樂卻是悲哀的,兩者形成鮮明的對比。這種表現方式與音畫同步相反,形成一種你哭他笑,你笑他哭的音畫效果。
在電影《大紅燈籠高高掛》76:08—77:04秒處,當老爺得知四太太有了身孕后,高興極了。命管家點長明燈,且嘴里念叨長明,長明,長命百歲。伴隨著院中那一下下掛燈籠碰撞的聲音,凄涼悲苦的輪回主題出現,采用了東方音樂中的B羽五聲調式的女生虛詞合唱旋律不斷循環,與本應眾人歡笑的場景形成鮮明的對比。面對滿屋子里的大紅燈籠,頌蓮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絲得意的笑容,殊不知正是因為這一盞盞的紅燈籠才使原本受過高等教育的她為了爭得老爺恩寵,在不知不覺中使自己的性格發生了改變,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悲苦一生。
所謂音畫平行,筆者認為就是電影中的聲音不是來源于畫面中,而是作曲家通過劇情的需要創編而來的,使之與影片表達的主題相一致的一種手法。在影片《大紅燈籠高高掛》中15:13—16:03秒處,新婚之夜本應陪在頌蓮身邊的老爺被三太太半夜突然叫走,此時的頌蓮無奈的聽到管家高喊三院點燈后從床上下來,拿起那盞大紅燈籠走到鏡子前,看著鏡中悲苦的自己時落下了眼淚。此時的音樂以不斷循環出現的女生虛詞合唱進入,核心音程以小三度的悲嘆式的訴說出主題的引子,一聲聲不斷擴大的女生哼鳴,加上影片中頌蓮哭泣的畫面將封建社會中女人悲慘人生的開始表現得淋淋盡致,那不斷循環的旋律主題也深深抓住了聽眾的心。
影片第116:18—119:20秒處,三太太梅珊被吊死在屋后,屋內所有的燈籠被點亮,管家和幾個仆人拿著棍棒戰戰兢兢來到房間內,此時的背景音樂采用了東方戲曲音樂元素京劇《御碑亭》孟月華的唱段。曹媽突然說:是三太太的聲音,三太太在唱戲呢!眾人環顧著滿屋子京劇臉譜和戲服在大紅燈籠的映襯下顯得十分詭異,紛紛被嚇跑,嘴里不停地說鬧鬼了……,緊接著畫面切換到四太太頌蓮的房間,她將屋內屋外被封的燈籠也全部點亮,并繼續播放著留聲機中《御碑亭》的唱段,這段戲曲音樂以領唱、合唱、重唱的形式表現出來,特別是重唱時重復戲詞:“風雨難測人難量,暗室何必日月光”的旋律反復循環,畫面鏡頭以固定機位遠景鏡頭伴隨著重唱的旋律一點一點不斷向坐在屋內的四太太頌蓮拉近,最后以一個特寫鏡頭定格在四太太的臉上,從頌蓮的臉上我們可以看出她已經放下了自己,回歸了本性。
影片中旋律的反復出現刻意強調出這座深宅大院好比一座“殺人場”的主題思想,通過留聲機里東方戲曲音樂以及畫面平行效果,使得電影中陳府里的人面對三太太的死心聲恐懼的同時也讓電影外聽眾感到了一絲害怕。影片120:45秒處,宋媽給新嫁入府中的五太太錘腳,五太太問外面的女人是誰,宋媽回答說是以前的四太太,腦子有毛病了。此時的畫面鏡頭從遠處慢慢地推向坐在屋內的五太太,還沒等看清楚臉,畫面鏡頭開始轉向到徘徊在院中的頌蓮。此時的頌蓮不再穿著太太的服裝,而是換回到剛來陳府穿的那套學生裝,頭發凌亂、雙目無神的她一直在兩扇門之間走動,畫面不斷地切換,從近景到遠景,從房中到院中,最后重疊交錯的畫面定格在那深宅大院的全景中。在切換的畫面過程中始終不斷地出現長方形的天井,與兩排的青磚灰瓦相互交錯,這樣的畫面給人以封閉、威嚴的感覺,也從一個方面蘊含出封建社會專制下,就像這所深宅大院里的樓舍一樣,摧殘了女性的青春和自由。主題音樂在不同音色、不同調性之間疊置,形成了東方戲曲音樂與西方大小調上的縱向復合以及調式調性上的復合。音樂與畫面的平行結合不禁讓人想到這似乎是命運的輪回,同時也是住在這個深宅大院里五太太苦難命運的開始。
通過對東方音樂新音響中的音畫同步、音畫平行、音畫對位三種音畫關系的分析,可以看出作曲家趙季平老師在整部影片中巧妙地將音樂與畫面的聯系起來,通過音樂的變化繼而推動整部影片的發展,總體來說音畫關系在整部作品中起著主導貫穿的作用。影片中音畫關系的運用能夠贏得人們的贊揚,源于作曲家趙季平老師從宏觀上整體參與整部作品創作,包括與導演以及攝影師的交流,對畫面深刻的理解和全身心的投入才會迸發出強烈的感情,用東方音樂元素把這些東西強烈地表現出來,達到了音畫完美統一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