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來越迷戀遲鈍的事物

張恒元

我八歲才查全十個數

九歲還尿床

十幾歲才知道不是地里撿來的

這有什么可自責的？

遲鈍和精明一樣，是天生的

語遲的孩子說話慢吞吞的

蝸牛走路，老牛反芻慢吞吞的

吐出的煙圈，抄寫的經文慢吞吞的

北方的一季稻，南方的黃花梨慢吞吞的

這有什么關系？他們的日子不著急

一步是一步，一天是一天

是啊，我越來越迷戀遲鈍的事物

譬如落日，一小口一小口地

吮吸著海水，絕不一頭扎進大海痛飲

譬如黃昏，夕陽都涼了

手掌里的云彩還有余溫

譬如，椅子上的母親

半天也不回答一句

她歪著脖子，衰老得快要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