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九寨

彭素虹

作為一個川妹子，游覽被世人譽為“童話世界”的四川九寨溝，是我一直以來的夢想。

九寨溝離我的老家也就幾小時的車程，年少時，我固執地以為風景就在身邊，遲遲沒有踏上這片“人間盛景”，領略她圣潔的山水和旖旎的自然風光。隨著我前往寧波工作十來年，我離老家遠了，離我的九寨夢想也漸行漸遠。有一天，當我的女兒已然長大，她的個頭超過我時，我發現一個頗為尷尬的問題擺在面前，女兒不會說寧波話，也不會說四川話，她變成了一個沒有故鄉、沒有根的人。

炎炎夏日，我決定帶上女兒，尋夢九寨，尋找我們久違的鄉音鄉情。

春熙路

我們的尋夢九寨之旅，第一站到達的是成都。“眾人熙熙，如登春臺。”在成都的春熙路走一走，時尚大都市的繁華麗景，以及巴山蜀水的人文風景撲面而來。

IFS（國際金融中心）以趴在墻上的熊貓這醒目的標志告訴我們，這里是一個購物休閑高大上的去處。沿著自動扶梯走上二樓，商場內的陳設頗具特色，各式鞋子只擺放一只，柜臺間一面面的玻璃鏡子交錯排列，一不小心會與鏡中的自己撞個滿懷，而LV、LANCOME、Dior等品牌，無不顯示出這里的國際高端與時尚潮流。也許當天是上班時間的緣故，偌大的一個購物商場內，卻沒有人的蹤影。我既沒有看到前來購物的顧客，也沒有看到招攬顧客的營業員，詫異之際，我隨手翻開了一件衣服的吊牌，的確價格不菲，高出了我的月收入。雖然我有多年未曾踏上這片故土，但我知道這里的奢華消費不是一般的工薪階層能夠體驗的。它就像一個雍容華貴的尊爵夫人，守著冷清，守著自己的尊貴與驕傲，佇立在春熙路的繁華路段。

沿著自動扶梯走出IFS時，我看到幾個老鄉正站在扶梯的下端互相拍照。從著裝可以看出，他們大概來自附近的某個工地，衣服上沾滿了塵土，頭上還戴著安全帽，經歷風吹日曬的古銅色的臉龐，在夏日炙熱陽光的映照下，更顯生動與活力。他們拍完照徑自離開了，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我知道，成都這樣一座日益繁華的大都市，正是由這些堅強的背影所組成的。他們也許從不搭乘通往IFS的自動扶梯，但他們卻用踩在腳下的堅實力量，參與和見證著一座城市的成長。

與IFS相隔的是四川省圖書館。人們常說，成都是一座來了就不想離開的城市，在熙來攘往的街頭，圖書館的出現讓我感受到了夏日的一絲清涼。“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巴山蜀水，自古以源遠流長的巴蜀文化，與齊魯文化、三晉文化共同構成輝煌燦爛的中國文明。如今，捧一杯清茶，翻一本閑書，成了成都人安逸休閑都市生活的一大樂事。觸摸“四川省圖書館”這幾個遒勁有力的字跡，我仿佛看到了昔日一個個孤燈清影下熬夜苦讀的身影。李太白曾從這里杖劍遠行，杜工部曾在此地望月懷鄉……

香港《大公報》說：“城市掘金哪里去，春熙路；品味時尚哪里去，春熙路；打望美女哪里去，春熙路……哪里都不想去？還是可去春熙路。”在春熙路游走，自然要打探這里的美食、美景和美人。抬眼望去，眾多“中華老字號”的成都名小吃：鐘水餃、賴湯圓、夫妻肺片、韓包子、龍抄手都聚集在春熙路上。走得累了，我們在一家小吃店坐定，隨口咬開一個龍抄手，鮮美的湯汁，再配上紅油的熱辣和醋的酸爽，滿滿的家鄉的味道。不經意間掃視道路兩旁，用花崗石雕制而成的成都風俗浮雕藝術墻，擦肩而過的膚若凝脂、溫柔婉轉的辣妹子……春熙路在現代商業和城市文脈的疊加中，儼然成為了一件精巧的公共藝術作品。

汶川縣

汶川縣位于四川阿壩州東南部，是領略九寨、黃龍、四姑娘山、大草原風光的快速通道。

汽車從成都出發，沿著岷江上行，經都江堰、汶川、茂縣、川主寺，一路翻越崇山峻嶺，繼續我們的尋夢九寨之旅。途經汶川縣城時，我們下車小憩，發現這里已看不到地震遺留下的累累傷痕，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整齊劃一的樓房民居，還有以各個援建省份命名的希望小學。導游告訴我們，這些新建住房來自于安徽、浙江、廣東、香港等多地的對口援建，樓頂的五星紅旗迎風飄揚，似在訴說著地震災難降臨時，眾志成城，萬眾一心，舉國家之力恢復重建的決心。

路旁巍然屹立的天崩石，讓我的目光回溯到了2008年5月12日那個牽動人心的時刻。地震來臨時，剎那間，地動山搖，短短幾分鐘，昔日繁華美麗的城市滿目瘡痍，幾萬人生死未卜，只剩下斷垣殘壁在默默訴說過去的喧囂，消失的村莊，消失的山巒，疊成了厚厚的瓦礫。大難面前，大愛無疆！人民解放軍以風一般的速度趕往災區，在救援現場，一幕幕感人場景譜出愛的旋律：一位老師在地震來臨的一瞬間，緊緊摟住兩名學生，用身體為學生擋住磚石，當發現他時，老師的樣子就像一只即將遨游天空的雄鷹；志愿者們如潮水一般涌向災區，不計辛苦，無怨無悔地在這片廢墟上工作著……

汶川，它曾經讓我魂牽夢縈。2008年，我的弟弟和他的女友慧曾在這里的一家星級酒店工作，我記得早些年來看望他們時，這里明媚的風景，還有慧那明亮的笑容，一度成為我久久不能忘卻的記憶。時至今日，我都執著地認為，有著修長身材的慧，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羌族女子，她淺淺地笑，低低地喚我“姐姐”，他們說好結婚后要在這里開一家有特色的客棧……可是，這一切因為地震災難的降臨不復存在，那天，弟弟碰巧在外面培訓，留在酒店工作的慧，卻再也沒有機會醒過來。

之后的一連數日，我們找不到弟弟的蹤影，只聽說，他奮戰在救援的第一線，每天發了瘋似的尋找廢墟中可能存活的每一個生命。一個月后，我們見到他時，他猶如生了一場重病般，形容枯槁，面無人色，我有些懷疑他是否還能挺下去。自這往后，每到陰雨綿綿的日子，弟弟開始了呆坐，學會了寫詩：在那坍塌的鋼筋水泥板下/我看不到你/一切來得太突然/我來不及恐懼/我愛的人/如果我們還能重逢/一定用所有的時間/深深相擁……

我們的汽車沿著山路盤旋，一路上我看到，如今的汶川人民依靠旅游業發展經濟，有的在公路旁修建了加油站，有的開了餐飲酒店，還有的修建了一排廁所，供來往的游人方便，每次收費一元。看著他們臉上洋溢的幸福的笑容，我知道，如我弟弟一樣眾多的汶川人，正在重建家園的道路上，用勤勞的雙手和不屈的意志，播種希望、一往無前。endprint

黃 龍

黃龍是位于四川阿壩州的一個風景名勝區，與九寨溝毗鄰，以彩池、雪山、峽谷、森林“四絕”著稱于世。

黃龍海拔5000多米，從成都出發，我們乘坐汽車用了7個多小時，一路長途跋涉來到了這里。來到黃龍，首先要適應的是高原反應。說起來，我對高原反應的最初認識是缺氧，以為會因此而喘不過氣來。當汽車從低處往高處逐次攀升，看著車窗外云霧繚繞、若隱若現的山脈，我并沒有感到一絲的不舒服，相反，還有一種登高處一覽眾山小的興奮。黃龍的地勢是山雄峽峻，我們的汽車一會在峽谷的谷底穿行，一會又攀升到了山峰的高處，在云海霧浪中沉浮升降，仿佛一伸手就可以觸摸到云層。在我漸漸適應這反復盤旋的車程時，倒是從高處往低處的一路上，我的胃里如翻江倒海般翻騰起來，我想，這大概是黃龍給我的一個特別的見面禮吧！

到達黃龍風景區時，天空飄起了絲絲細雨，看起來，這里的氣溫相比外面，差了二十來度，更顯濕潤潮冷。我們一行人披上外套，乘坐纜車到達了主景區黃龍溝。導游告知，從這里沿著游步道往上步行兩公里，才能見到最負盛名的五彩池。一路上，女兒興高采烈地在前面領路，一邊走，她還一邊不住地回過頭來看我，想到我這樣一個在辦公室都會暈倒的人，此次的黃龍之行，可算是一個不小的考驗呀！

走著走著，女兒突然站住不動了，她說自己想歇會兒。靠近了，我才發現，女兒的臉色煞白，已經有些喘氣的模樣，我趕緊把瓶裝的氧氣遞過去。女兒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吸氧還能堅持，休息了一會兒，她又拉著我的手，開始往前走。走了幾步，看到她人有些晃，我提議吸氧后，我們沿著小路回去了，可女兒堅決不肯回去。她告訴我，已經跟同學一起買了《萌芽》雜志，準備以此次黃龍、九寨溝之行為素材，參加新概念作文大賽，這五彩池一定要上去看看，寫起來才有真實體會。我有些心疼地看著她，默默地攙扶著向前，她一手扶著欄桿，一手搭在我的肩上，一路搖搖晃晃往上攀登。

用了約摸半個小時時間，我們終于到達了位于黃龍最上端的鈣化彩池群五彩池。這里，青山吐翠，5588米高的岷山主峰雪寶鼎屹立在眼前，分外壯麗；漫步池邊，無數塊碧透斑斕、形狀各異的彩池，猶如盛滿了五彩顏料的水彩板，深藍、海藍、淺藍、藍綠等，艷麗奇絕，引人入勝。導游介紹，黃龍的得名是因為歷經千百年歲月形成的地表鈣化蜿蜒在雪山峽谷中，宛若黃色巨龍；紅軍兩萬五千里長征時，曾經過這里。而黃龍也因3000余個彩池，宛如五彩珍珠鑲嵌在原始森林中，被人們譽為“人間瑤池”。女兒扶著欄桿深吸了一口氧氣，趕緊拿出手機拍攝眼前美景，停歇的間隙，她似乎還在思考著什么。

望著女兒一臉憔悴的模樣，我在心里默默祈禱：加油吧，孩子，愿每一朵夢想都開花！

九寨溝

九寨溝位于四川阿壩州九寨溝縣內，是白水溝上游白河的支溝。因有樹正、荷葉、則查洼等九個藏族村寨坐落在這片高山湖泊群中而得名。

我們到達的時間是盛夏的一個周末，一大早，等候在景區外面的人群已里三層、外三層地排起了長龍。導游介紹，九寨溝年均氣溫6—14℃，冬無嚴寒，夏季涼爽，這里四季景色各異：仲春樹綠花艷，盛夏幽湖翠山，金秋盡染山林，隆冬冰塑自然，以翠湖、疊瀑、彩林、雪峰、藏情、藍冰“六絕”著稱于世。在這樣一個酷暑季節，我們卻感受到絲絲涼意，趕緊披上披肩、穿上外套，一路搭乘景區觀光車，開始腳踏實地尋夢九寨。

九寨歸來不看水。在九寨溝行走，我們感覺水的靈動和豐盈無處不在。九寨溝主溝呈“Y”字形，溝中分布有多處湖泊、瀑布群和鈣化灘流等，沿著日則溝往下，碧綠晶瑩的溪水好似項鏈般穿插于森林與淺灘之間，色彩斑斕的湖泊和氣勢宏偉的瀑布令人目不暇接。到了樹正溝，這里的湖水晶瑩剔透、碧藍澄澈，明麗見底，其間古樹環繞，奇花簇擁，宛若鑲上美麗的花邊。而大型鈣化瀑布諾日朗瀑布更是水流形式中的佼佼者，堪稱大自然之一絕。抬眼望去，有的瀑布從密林里狂奔出來，像一臺臺綠色織布機永不停息地編織著各式各樣的白色絲綢；有的瀑布從巖上騰越呼嘯，幾經跌宕，形成疊瀑，似一群銀龍競躍翻騰。

日則溝中段的五花海，由于海底的鈣化沉積、各種色澤艷麗的藻類映在水中，使得湖水顏色多樣，五彩斑斕，素有九寨精華之稱。沿著湖畔的棧道緩緩前行，平靜的湖水倒映著五彩的林木和藍天白云，呈現出鵝黃、藏青、墨綠、寶藍等各種顏色，猶如五色花海般絢麗。走近了看，一棵花樹開在水中央，飛動與靜謐結合，清澈與多彩相融，水在樹間流，樹在水中長，讓人流連忘返。導游提議，遇見最美的風景應給最重要的人送去祝福。我拿出了手機，祝愿老師永葆工作激情、生活熱情和美好心情。人生最美的是遇見，若能相遇，已是極好。

炎炎夏日，我們在一片青蔥婆娑的林木中穿行，頓感身心清涼。放眼望去，九寨溝掩映在整片蒼翠欲滴的濃蔭之中，茂盛的林木守衛著海子，歡快的流水梳理著樹枝與水草，銀簾般的瀑布抒發四季中最為恣意的激情，涼爽的夏風吹拂著經幡，使人仿佛置身美妙的世外天地。導游介紹，九寨溝最美的風景在秋季，那時繽紛的落英在湖光流韻間漂浮，悠遠的晴空碧凈而湛藍，湖山同色，湖水斑斕似錦，成了彩色的海洋，仿佛一個色彩王國……人生亦有四季，每個季節當有自己的風景，我記住了九寨溝夏的濃情，就讓秋的絢爛進入我的又一個尋夢九寨旅程吧！

我們的尋夢九寨之旅，在大型原生態歌舞《九寨千古情》的現場演繹中落下帷幕。伴隨著《九寨傳說》《古羌戰歌》《漢藏和親》等場景的出現，優美而神秘的藏羌歌舞帶我們進入穿越時空之旅：自古藏族先民在九寨溝的這片土地上，頑強生存，繁衍生息；輝煌的大唐皇宮展現了文成公主漢藏和親的壯舉。當“小蜻蜓，飛啊飛”的旋律響起，《大愛無疆》的序幕拉開，汶川地震發生時，母親用身軀頂住上百斤石板保護孩子，解放軍搭人橋讓受災群眾過河等場景出現時，萬眾一心抗震救災的大愛無疆，感動了在場的所有人。此時，女兒抱住我的身體，失聲痛哭起來。

一個懂得感動、感恩的孩子，我對她的未來充滿期待。望著淚眼婆娑的女兒，我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我想，這也是我們此次尋夢九寨的意義之所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