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奎的大書法觀及其由此拓展的藝術視野

□楊嫻娉

和胡子奎先生談書法，他提得最多的是書法與傳承文化基因、書法與高揚主體精神的問題。故其筆墨藝術，不僅深植于中華文化的根脈，還嚴格遵循書畫藝術規律，這就使受眾看到的胡子奎書法作品，多是力透紙背、挺拔昂揚的經典之作，他的每一筆書寫，都體現著自己的精神、氣質、學識和修養；他揮毫運筆傳承，飽蘸濃墨書寫時代的風骨，讓書法這一中華文化瑰寶大放異彩。

胡子奎 書法作品 180cm×60cm

藝術家之所以能引起世人廣泛關注，在于他引領了社會發展的主流方向和他自身的文化擔當、文化涵養。胡子奎于1974年12月入伍，1979年參加對越自衛反擊戰，立下戰功。退休前就職于中國人民解放軍陸軍第41集團軍機關，軍旅生涯42年，也是胡子奎先生與翰墨結緣的42年。

一、胡子奎書法觀的形成

胡子奎先生在他原創的《愛好帖》中曰：“愛好和興趣是最好的老師，它能使人對感興趣的事物，產生強烈的渴求，能夠使人的智慧與勤奮完美地結合，專心致志，不去計較付出與回報，給你向往追求的勇氣和不竭的力量，以至通往巔峰的階梯。”60年代是我們國家的特殊年代，胡子奎從學文識字開始，受到宣傳標語、墻報、板報等各種字體的影響，在孩童時期就萌發了怎樣把字寫好寫漂亮的愿望，因為求知、勤奮、好學，他被推薦成為鄉村醫生，給人開藥寫處方，為他提供了練筆寫字的重要條件。20歲那年，他應征入伍進入軍營，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原廣州軍區塔山守備英雄團駐廣西部隊的一名戰士，摸爬滾打苦練軍事本領，1979年2月奉命上前線參加了對越自衛還擊戰。由于文字書寫基礎扎實，1981年他被優選參加集團軍軍史館建館的文案書寫工作。胡子奎熱愛部隊，軍事素質成就突出，多次被全軍、廣州軍區評為先進個人并通報表彰。這期間，不管工作再苦再累，他都不忘臨帖修煉書法，不論環境條件再艱苦，他都從沒放棄過成為一名軍中書法家的初心。

胡子奎 唐·彩陶玄紋罐 收藏 37cm×24cm

魯迅先生說，漢字有“三美”：意美以感心；音美以感耳；形美以感目。胡子奎先生正是依托漢字的這“三美”，堅持以毛筆寫文案，并利用以寫文案這個工作平臺，把自己對傳統文化的研究積淀，用筆、墨、紙、硯體現出來。幾十年如一日，至今仍筆耕不止。如果說胡子奎的書法觀是天性所賜，那么緊張有序的軍營生活，就是為其書法藝術添上騰飛的翅膀。部隊的歷練，造就了他一身強健體魄，一股子拼命干勁，一個崇文重藝的良好品性。在集團軍機關繁忙的文案之余，胡子奎通過擠、鉆時間來鉆研書藝，他練筆的大多內容都是依托其自身傳統文化深厚的功底隨筆原創，集中體現和承載著中華文化之美。

二、躬身踐行自己的書法觀

1.以古為本，能者為師，博采眾長，不泥師古

“欲探其奧，先識其門。”神圣的書法殿堂，讓胡子奎心仰手摹。幾十年來，他臨摹過的帖子有幾十個，像元顯俊墓志銘、蘭亭序、禮器碑、蜀素帖、懷素帖、苕溪帖、書譜、米芾德忱帖、多寶塔、寒食帖、勤禮碑、十七帖、祭侄稿、黃庭堅系列稿帖等，無數次地臨摹，循序漸進，然后得其精髓，臨古不泥古，入帖再出帖。這樣博采眾長，又不拘泥于古。再加上40多年軍營生涯煉就的劍膽豪情，使胡子奎的書法又凝聚著軍人的剛毅氣質與豪邁情懷。

2.面向社會、服務部隊、貼心群眾的書法取向

胡子奎 《止學》單字0.4cm×0.4cm微楷古文 38cm×14cm

胡子奎在集團軍機關任職的30多年時間里，堅持同首長、機關同志交流書法心得，先后多次組織集團軍部隊書法美術作品展覽，參與出版集團軍首長《軍旅翰墨》專集，《集團軍部隊優秀書法美術作品集》，經常利用到部隊、下基層的機會給官兵傳書藝送書法，用翰墨情懷為部隊的精神文明建設做貢獻。在任柳州市書法家協會副主席的15年期間，經常和駐地書法家交流切磋書藝，組織地方書法家走訪慰問部隊，積極開展軍地文化藝術聯誼交流活動。堅持書法到連隊、下農村、入社區，熱情奉獻，義務為基層官兵、城鄉百姓送春聯、送書法，是一位受到普遍好評的軍地書法家。中國書法家協會原副主席、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研究員李鐸將軍以《青春報效祖國，翰墨點彩軍營》為題，為《塔山魂——軍旅翰墨胡子奎書法作品展覽》撰寫前言，高度肯定胡子奎的書法既有飄逸灑脫、即興而書、率意而為的魏晉風度，又有大氣包容、熱情豪放、從容自信的盛唐氣象，同時還體現了“翰墨載道”“書以載道”的中國書法優良傳統。在2017年7月1日柳州市委組織部組織的“黨旗領航，文化助力，愛心扶貧”書畫藝術作品義拍活動中，胡子奎的書法作品和國畫作品，均以較高價位拍出，全部獻給扶貧愛心助學。

3.書法家先做文化人的理念

對于當下書法家熱衷抄錄古人詩句的現象，胡子奎表示很無奈。他認為，書法是文化的延伸，文化是書法的載體，書法家的前提，首先得是一個文化人，要把書法家和寫字匠區別開來，更多地在思想內涵上賦予作品特定的元素，緊跟時代大勢，做到藝術性與思想性相結合。要想使作品達到“藝術上養眼，內涵上養心”的效果，始終是胡子奎先生鍥而不舍的理念。在胡子奎看來，如果一幅書法作品沒有情感的注入，沒有書法家文化素養的植入，只有冰冷的寫字技術，怎能讓讀者產生心靈的觸動、情感的共鳴？所以胡子奎的創作，特別強調自己解決好書法的表象、表達內在情感這一問題。他出手的作品大部分是自己原創的詩、詞、聯、句，仿佛和他所經歷的各種事物一起沉浮呼吸著，如胡子奎撰聯：“幽有雅懷聆取松濤知古趣，閑無塵俗邀來鶴語論仙聲”，反映了胡子奎對文化高古的修煉與書法家淡泊雅懷的精神境界。又如他的《“四十春秋獻軍營”紀事回眸自撰》十二組詩聯之一“四十春秋獻軍營，農家伢仔來當兵，十里鄉鄰涌相送，佩戴紅花上征程”，之七“四十春秋獻軍營，親如兄弟戰友情，多少壯士成千古，每當回顧淚沾襟”，筆酣墨暢地記錄了他從19歲入伍軍旅生活的連綿往事，筆起筆落，風云激蕩，深情的抒懷，飽含對保家衛國的自豪和擔當，以及軍營這個大熔爐對自己德智體能全面鑄造的感動。胡子奎先生擅長畫蝦，他筆下的蝦，或三五成群、或成對嬉戲，晶瑩剔透，栩栩如生，人見人愛，得之自然，深得白石遺韻，再配以自創詩文題款，做到圖中有情，圖中有詩，圖文并茂，真可稱得上是三絕——“詩絕、畫絕、書絕”，好一個才情了得。例如《白石緣》一題：“吾輩生來被凌欺，身躬膝屈吃沙泥，自從白石偏寵愛，一躍登場萬金提”，《白石緣》二題：“本是水中小小蟲，戴盔披甲可神通，大師著意添藝趣，白石遺韻在其中”。

4.書法正能量、謳歌時代、記錄時代、傳承時代

在胡子奎先生看來，日子不會全是“觀海聽濤”“景明和暢”之類的消遣，最能讓人感動的是生活本身，是柴米油鹽，是孝道，是責任，是擔當。胡子奎特別重視“字外功”，他的書法作品包含著軍人的陽剛之氣，個性鮮明，親和力強，呈現出軍旅書法家的精神面貌。如他的原創作品《頌英雄李向群》帖，記錄了一名出生于海南島的富二代士兵，在1998年湖北荊州抗洪護堤搶險中，舍生忘死、英勇頑強與險情搏斗，把生命定格在20歲青春年華的悲壯事跡。這一帖，無論是用情，或是筆意，都會讓人想到顏真卿的《祭侄文稿》，線條藏鋒，飽滿蒼茫，渾厚淳樸，而且縱筆隨性，仿佛一筆寫去，就不管筆渴而線枯，只想盡情把此時此刻的情緒宣泄出來，才算心寧。用情至深，讓人動容。又如其原創《頌中國共產黨第十八大三中全會》“神州大治起風雷，千鈞橫掃萬朽摧，習總掛帥正能量，老虎蒼蠅必成灰”等六首系列詩組，行書運筆，與詩中自然流露的光榮與使命形成完美和諧的統一。整個系列作品韻味高古，穿透力極強，使人感到愉悅，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給人一種美的力量的享受。再如《西部大開發十周年記》系列也是以原創七言律詩形式，用草書記錄了國務院發布中西部地區十二省市大開發決策十年之壯舉，用筆神縱雄武，跌宕飛揚，壯美的書風，彰顯出胡子奎書法思想感情和唯美的藝術個性。

5.“陰陽”哲學的理論，指導書法創作的理念

東漢文學家、書法家蔡邕有云：“夫書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陰陽生焉”。胡子奎先生的《書道陰陽》帖“乾坤合氣論陰陽，萬象書宗個中藏。九勢冗繁根共性，謀篇墨色并參詳”就彰顯出別樣的書法哲學理論。胡子奎認為，世間萬物皆陰陽所屬，書法亦不例外，而且書法正是宇宙萬象中陰陽調和的抽象再現。王羲之《議書》“二字合為一體，并不宜潤，重不宜長，單不宜小，復不宜大。密勝于疏，短勝于長。作字之體，須道正法。字之形勢，不得上寬下窄。”其實說的也是一個陰陽關系。胡子奎先生入伍前，有三年師從中醫理論與臨床的經驗，深諳中國醫學之“陰陽辨證施治”理論的平衡關系，他將此理論運用并貫穿于書法藝術創作始終，亦可謂指導創作之本綱。他認為陰陽辨證理論，具體到每個字每個點畫都反映出陰陽的自然平衡，陰陽互補：字的上部分為陽，下部分為陰，外圍為陽，內部為陰，左部為陽，右部為陰，先筆為陽，后筆為陰；墨色也有陰陽，枯澀為陽，潤滑為陰，淡為陽，濃為陰；章法上放為陽，收為陰，虛為陽，實為陰，無形為陽，有形為陰，神采為陽，形質為陰，險絕為陽，平復為陰等等。正是胡子奎先生把陰陽辯證理論與內涵原創同等視為書法創作的生命與靈魂，才會融會貫通明清諸家之長，所擅長的行草書，揮灑自如，筆勢遒勁，行云流水，意境深遠，自成一格。

6.文體與書體結合的理念

“半百人生苦若何，無涯書道涉蒼波。”這是胡子奎先生原創《書藝無涯》詩帖的摘句，道出了其在半百人生中所經歷的艱辛都不算什么，與之書法境界的博大精深，乃滄海之粟微。這說明胡子奎先生對書法的學問是敬畏的。在《尋歡作樂》帖中他自述道：“書法創作是一項辛苦的個體勞動，作為一名書法愛好者，需要具備堅毅的定力和孤寂的忍耐力，常在孤寂清冷的境界里毫無顧忌、放開手腳、盡情揮毫，尋找自己的歡樂與釋放，這就是我的學書過程。”這更印證了胡子奎寄情于書法的苦樂觀。他的創作不斷精進，用筆法度嚴謹，不事雕琢、不裝巧思，從而表現出一種樸素自然、平淡率真、渾然天成的審美境界。與胡子奎飛鴻舞鶴的行、草書相映生輝的是其《沁園春·反體書源》等楷書作品，由于熱衷對碑學的研究，他的楷書創作深得歐陽詢、顏真卿、褚遂良等筆法的影響，作品行間玉潤，法則溫雅，點畫精致，遒勁俊美。原廣州軍區政治部主任、中將周為民在第41集團軍調研時無意看到這些作品，稱贊道：“子奎同志勤奮好學，崇尚名碑名帖，善取眾家之長，融會貫通，使作品天趣自然，結體奇古多變，下筆鋒芒內斂，線條凝練，神韻剛健，非一般功夫可駕馭。”

三、挖掘書源，傳承反體書法

絕跡久遠的反體書法藝術，也讓胡子奎先生淘究出來，并經過反復臨習終得熟稔于筆。為了探其源頭，他曾數次到南京棲霞區臨摹在這里出土的六朝反體碑刻，廣西桂林市內疊彩山風洞口的幾百反體字碑刻，常讓他在閑暇流連忘返。偶然在一個拍賣會上發現清代中期一個書法家的反體書法對聯，他如獲至寶毫不猶豫地拋重金拍下收藏。據史料記載，反體書最先是反左書，意思是左手寫字的背面，漢代文字學家許慎《說文解字》中即有此說，而胡子奎的反體書是反側體書寫，與前人有所優化。在胡子奎看來，漢字幾千年來的演變過程大抵是從刻畫到書寫、從筆畫到線條、從適用到藝術，書法完全成了線條的藝術化。既然書法可以藝術化，而反體書法這一古老的藝術奇葩，更能適合時代的審美與潮流。

胡子奎 《花絮》 反體書：冰雪芹七絕 150cm×70cm

胡子奎 《花絮》 反體書：冰雪芹七絕 150cm×70cm

時代呼喚有志之士和忠實的探索者，來搜集、整理、挖掘、正視反體書法，把先人曾經盛行的反體書寫藝術，光復其原形，重放異彩，胡子奎便是這樣有擔當和責任心的書法家，他通過自己對反體書法的理解，撰寫了書論家交口贊賞的《沁園春·反體書源》帖：“反體書法，源遠流長，史載世承。越孔敬通始，南京郊野，六朝古跡，十月田中。墓柱蕭公，遺痕見尊，堪躋諸書媲美同。觀前論，有汝南許慎，鑄典碑宗。曾呈反體書風，引時代書騷遣筆端。又唐張彥遠，法書要錄。辭源覽勝，精鑒言陳。清康有為，廣藝舟雙。歷薦推崇尚雅成。時遷逝，嘆大鵬遠去，猶且余聲。”

四、古董收藏怡情怡性

胡子奎 清品反體聯 收藏 63cm×21cm

面對古玩領域，不深入研究的人覺得這就是一買賣市場而已，但在胡子奎看來，古董領域是一個最具廣泛群眾基礎、最具文化研究又最具經營價值，以及最大經營風險的領域。他把從事此領域的從業者分為三類人群：科考、經營和收藏。科考者指以單位或國家的形式出現，有組織地從事古董文物的挖掘、考古和鑒定工作的人員；經營者以經營古董營利為目的，不考慮古董的文物價值和收藏價值，沒有文物的理念，有錢就賺，能賺到錢就出手，以此生存；收藏類不是為了科考和賺錢，純粹是愛好、欣賞、收藏，對古董具有強烈的占有欲望，是寧愿吃蘿卜干喝稀飯，只要家里收有古玩藏品就心里飽滿。胡子奎顯然屬于第三類，他情結古玩藝術，寫字之余，他會逐件揣摩這些從遠古或者異域走來的古董藏品，與它們交流談話，產生心靈的共鳴，然后兩者不棄不離攜手走進閑適的書畫藝術世界，常常是毫尖在紙上移動，不知白天已從窗前滑過。通過與古玩藝術品的直面交流，他藝術創作的厚度與質感也受到很大影響，他自言書道是通過古董收藏，才促成書法的古樸厚重，即借千年文明之古韻，立時代書風之新潮。

“品高者，一點一畫，自有清剛雅正之氣；品下者，雖激昂頓挫，儼然可觀，而縱橫剛暴，未免流露楮外。”這是朱和羹在《臨池心解》中強調書畫家加強自身修養的重要性。相信在當今墨壇亂象橫生的時代背景下，和胡子奎一樣既注重學術又注意端正品行的書畫藝術家肯定不在少數。胡子奎愿以在部隊煉就的作風硬功，在繼承與堅守、正本與清源的路上堅持不懈走下去，無論外界如何嘈雜，他堅持傳承中華文化根脈、弘揚書畫國粹獨特藝術價值，確保墨中有“文”；遵循書畫藝術規律、彰顯時代精神氣象，確保墨中有“道”；在“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中煥發藝術生命力，確保墨中有“人”；追求藝文兼備、德藝雙馨的藝術人生，確保墨中有“德”。正是這種心懷中國精神的大格局，奠定了胡子奎先生返璞歸真的學術追求。集詩、書、畫于一身，有著軍人的品格與才情德行，他的作品必將經得起歷史的評判和時間的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