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木秀而繁陰

孫寶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從一卷詩經里讀到了樹的燦爛。合上書卷輕撫書頁，從那細膩的木質紋理里仿佛觸摸到樹的脈搏和心跳。是的！還有樹的清香和溫度，樹是一本耐讀的書。

宮墻外垂楊裊娜，纏綿著千古情腸；古道邊高聳入云的紅楓沐雨櫛風，望斷天涯歸路；山崖畔的迎客松虬枝偃蹇，吸翠霞而夭嬌。樹仿佛是從詩詞中走出來的麗人，一顰一笑都是那么風韻動人。

遠遠地看到個挺拔的身影，那是一棵樹的站相。疏枝舒展不嬌不媚，頭頂蒼天根深大地氣宇軒昂，陽光底下姿態優雅地迎接著八面來風。面對霜雪、嬌陽、雷電泰然處之的微笑，一副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絲云彩的瀟灑，樹擁有紳士的氣度。

與嬌艷的花草不同，樹有一副錚錚的脊梁。不論什么位置只要有塊土就能扎根，即便是懸崖峭壁照樣生存得好好的。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樹有堅韌的品質，能屈能伸卻從不改變志向，用綠色在大地上演繹著史詩般的旋律。

樹與鄉村有著奇妙的關系，鄉村是樹的紅塵，樹是鄉村的一道精神風骨。你看那垸落里總少不了株枝繁葉茂的大樹，坐鎮村莊祝福著鄉民們出入平安，五谷豐登六畜興旺。樹蔭底下流淌著快樂的家常，還有稻花香里說豐年。樹的血脈根系，已深深嵌入到鄉土的骨肉里。槐樹村、柳樹屯、樟樹垸……鄉譜里永遠立下了樹的名字。

山坡上有樹，山就富有生氣，溪流邊有樹，水就饒多靈秀。樹是大地上的精靈，它邀請鳥們在柯條間開歌唱會，時而會在峰頂活潑地穿戴上云霞的輕綃，時而會在小河邊俏皮地讓流水照影。夜幕下的樹更顯得多情，溫柔的臂彎輕攏新月，脈脈的月光中樹影婆娑。多么浪漫的情懷，誰還會言樹木訥缺少風情？樹笑人淺薄。

歷史悠久的樹是從時間長河里走來的長者，樹冠傾天、繁枝遒勁、幾人合抱的身軀、斑駁的肌膚，布滿了厚重的蒼桑感。經歷過蒼海桑田、風云變幻，樹飽經風霜地見證著歷史。隨著年齡的增長，每一年樹都會增加一道歲月的年輪。記錄當年雨水的豐盈、陽光的笑臉……從樹的年輪里你就可以窺探到它的前生今世?！拔斓刂`氣，享日月之精華”，樹不會老，歲月只會讓樹變得更有底蘊。

樹沒有心機、貪婪和私欲，更不市儈和功利，你見過一株樹辱罵另一株樹嗎？一株樹嫉妒另一株樹嗎？一株樹陷害另一株樹嗎？樹的世界里沒有爭斗，相互間充滿著尊重、友愛和美好。

樹是從大地深處走來的愛的使者，心里貯著滿滿的對自然和人類的愛。有生命時給人類綠意、氧氣和果實，給鳥獸安寧的棲息環境；死后骨肉捐給人類，一部分成了火溫暖著生活，一部分成為紙張和家具，供世人使用。

過度的采伐讓大量樹木閉上綠色的眸子，人類再難聽到鳥類動聽的歌喉。水土流失、霧霾、沙塵暴日趨加重。只有樹豐木茂，沙塵方可有處可依不再飄蕩，溪流才能清澈透明，鳥兒才會回歸樂園給我們歌唱。佳木秀而繁陰，野芳發而幽香，人類詩意的生活是從這里開始的。

有時在想，如果沒有樹的綠色眸子，人類的文明在哪里可以得到流傳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