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中國現代陶藝中的“造”與“化”*

汪文忠

(浙江省陶瓷工業協會 杭州 310004)

1 何為中國現代陶藝中的“造”與“化”

造化，即指創造、演化。在《莊子·大宗師》中有“今一以天地為大爐，以造化為大冶，惡乎往而不可哉？”這句話說的是把天地當作大爐子，把造化當作造詣極高的鐵匠，簡而言之就是，以天地為熔爐，造化為工。這表達的不僅是安時處順的處世之道，更是對大自然化腐朽為神奇的創造力的一種贊美[1]。

造化一詞同樣適用于陶藝的發展歷程，把造化一詞分開來看，其實就是現代陶藝的兩條不同路線。之所以用造化，而不用創造，這是因為創造與中國現代陶藝儼然是不相符的。創造是描述一個事物從無到有的過程，這僅僅是中國現代陶藝的一個方面，另外一個被忽視的更重要的方面則是演化。任何新事物的出現，必然是在舊事物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需要不斷地反思和追問根源。西方國家的現代陶藝強調創造的過程，注重創新與情感的表達。中國現代陶藝如果想走得長遠，應當既突破傳統陶瓷實用功能的局限，又注重藝術個性的表達[2]。中國現代陶藝的根基是五千年的中華文明，從文化連續性角度來看，中國現代陶藝應更側重于討論演化的過程。

近年來，中國陶藝家通過學習與交流對現代陶藝有了一定的認識，取得了可喜的進步，但始終沒有把中國傳統與現代意識結合起來，沒有找到現代陶藝的根本價值所在。作為一個擁有優秀陶瓷文化的大國，我們迫切地需要從傳統中汲取營養，不僅僅是對器型、裝飾的探究，更多的是對其背后文化脈絡的繼承。

2 中國現代陶藝中造與化的契合點

關于現代陶藝的概念一直是一個頗有爭議的話題，中國現代陶藝的概念就更加模糊了，比較流行的說法大致有3種：第一種“媒介說”，認為現代陶藝是藝術家表達個人情感的一種媒介，這顯然是不符合大眾審美的精英觀點；第二種“創作說”，否定了傳統陶藝的藝術價值，摒棄了現代陶藝生存的肥沃土壤；第三種“雕塑衍生說”，認為現代陶藝是雕塑藝術發展到一定階段的附加品，是一種藝術形式高度繁榮后多樣性的表達，這顯然是對陶藝本質的表面認識。以上觀點都是對現代陶藝偏頗的、片面的一孔之見，是影響現代陶藝發展的障礙。

現代陶藝的實質其實就是一種可見的交流。專門研究技法的，我們稱之為技術交流；專門研究情感的，我們稱之為情感交流。可無論哪種形式的交流都不是一個藝術家閉門造車的產物，現代陶藝是不依附于任何藝術形式的大眾藝術。中國現代陶藝更應該立足于自身的發展條件來思考造與化的繼承與創新，走區別于西方現代陶藝的道路。

什么是“造”？“造”并不單純指我們的祖先在長期的生產實踐過程中將陶藝創作出來的過程，而是指我們對泥土這種材料的重新塑造，讓它滲入到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并變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什么又是“化”？“化”一方面指幾千年的人類社會的發展，人對于泥土的熱愛，是農耕文明賦予我們的最古樸自然的審美觀；另一方面指“器以載道”，陶藝承擔著人們的物質世界和精神世界，在物質豐富的今天我們需要通過陶藝這種藝術形式來紀念殘存在我們基因里的最后的對于農業文明的延伸[3]。曾經的農耕文明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現代的農耕文明不再是某一個具體的形態，而是我們把對農耕文明平淡生活的向往融入到了具有象征意義的藝術形態里，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陶藝作品。

中國現代陶藝與造化的契合點就是：一方面，我們繼承技藝，研究最合適的表現方法；另一方面，原始社會的陶藝作品讓我們覺得精湛并不是它的技藝多么高超，而是人在那樣一個貧乏的年代所表現出的一種精神上的平靜之美，這正是我們當代人所欠缺的。所以說，中國現代陶藝與造化的契合點就是反思，尤其是對整個人類社會的反思。偉大的藝術就是技術、情感和思想的完美統一，中國現代陶藝不缺少技術和情感，缺少的恰恰就是思想的深度。藝術家對社會問題沒有進行深刻反思，陶藝的發展需要與不同的文明產生共鳴，需要對當下的生活提出批判和反思[4]。否則，陶藝作品就只能被稱為“陶物”，而不是“陶藝”。

3 中國現代陶藝如何做到“造”與“化”

現代藝術思潮解放了陶藝創作者的觀念，給現代陶藝的發展注入了新的活力，但是過于追求藝術的創新就會在某種意義上忽視了人們對陶藝原本的需求。中國陶藝家們要想做到陶藝與造化相結合，就要把陶藝與現實生活聯系起來，陶藝與生活的脫離使得中國現代陶藝在很長時間里并沒有真正地融入當代生活。中國現代陶藝在幾十年的發展中失去了很多珍貴的傳統，現在迫切地需要從激情的創作走向理性的回歸，建立人與社會的一種歸屬感。這主要從兩個方面入手：首先，中國的人文精神與時代特征在現代陶藝作品上的體現；其次，現代陶藝材料的綜合表現。中國傳統陶藝最開始的出發點是人類生活的需要，是社會生產生活的需要，它主要表現了人類對大自然的敬仰，并且帶有非常強的實用性。現代陶藝的產生是人類在充分利用自然、改造自然之后對生活、社會以及未來的一種獨特的審美情趣和美學思想，并不需要有什么使用價值，但是必須擁有深刻的內涵，能夠揭露一些問題或者表達某種情緒[5]。

當今是文化藝術呈現多樣性的時代，對傳統精神的傳承是當下社會普遍關注的問題。重塑現代陶藝的人文精神是新的時代命題，如何讓中國現代陶藝既符合人們對傳統陶藝的古典美學基因的審美，又滿足人們新的生活情感的需求，這將是每一個陶藝家的終生追求。

4 結語

在陶藝的現代化進程中，陶藝家需要學習古代匠人對道與技、心與物、形與神的理解與追求，還要立足于當下的生活，把傳統文化與現代文明高度融合，創造出與歷史文脈相通，并符合中國人民習俗、審美的現代陶藝作品。這個世界上沒有什么是不朽的，包括藝術本身，唯一不朽的是藝術背后所表達的對人和社會的思考。中國現代陶藝能不能做到這一點，關鍵在于能不能在傳統與現代之間實現造與化的轉變，這是一個造化的過程，同時也是一個推陳出新的過程，最后便是一個所謂進化的過程。

1 李澤厚.美的歷程.北京：三聯書店出版社，2009

2 李澤厚.由巫到禮釋禮歸仁.北京：三聯書店出版社，2015

3 蔣勛.美的沉思.長沙：湖南美術出版社，2015

4 何炳欽.陶藝技法.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1

5 何炳欽.現代陶藝教學.武漢：武漢理工大學出版社，20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