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如你

遲麟子

她，是溪邊一朵不知名的花，歷經三百年修行，終成人形；他，是遭人遺棄的孤兒，被一個道士收養，從此走上修行之路。那日，他下山時發現了倒在溪邊的她，他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回了道觀。他叫白羽，他給她取名叫作白臻。

從此，她就成了他身后的小小跟班。那年，他九歲，她的肉身七歲。

他不僅給了她名字，還教會了她許多事情，讓她慢慢地適應了人類的世界。他對她很好，這反而使她心生愧疚，因為她一直對他隱瞞著自己是一只妖的事實。

其實她也是不得已，畢竟他是個道士，是個注定要去斬妖伏魔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邊就住著一只妖……每每想到這里，她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手中的劍已斬了不少的妖，他成為了當地小有名氣的除妖師。她作為一只花妖自然是出落得亭亭玉立，可每當有人上門來提親時，他都會如頑童般用顏料將她的臉丑化一番。

她笑著對他說：“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小孩子氣。”他卻認真地牽起她的手，對她說：“你可是我的珍寶，別人休想將你奪走。”她并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人妖殊途，哪怕她早已對他芳心暗許，她也沒辦法嫁給他，為他生兒育女。她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終有一天，我會用自己的方式報答他。”只是她沒有想到，那個報答他的機會這么快就來了。

當朝太子從小身患惡疾，皇帝請來的眾多名醫都束手無策。某日，一大臣上獻上獨門秘方：修為三百年以上的花妖死后會化為丹藥，太子服下此丹便可痊愈。于是皇帝張榜天下，重金懸賞花妖。

她知道，將花妖獻給皇帝之人，必能功成名就。于是她央求他帶自己去京城游玩，他拗不過她，只得應允。

在京城的皇宮前，看到化作妖態、灼灼其華的她，他一下子愣住了。她對他說：“對不起，瞞了你這么久。我一直都想報答你對我的恩情，今天終于可以如愿了。”說完這話，她趁他不備，抽出他隨身攜帶的劍，反手將劍尖刺入了自己的胸膛。瞬間，她化為一顆紅色的丹藥落入他的掌中。滾燙的紅丹灼著他冰涼的手指，他悲痛欲絕，踉蹌著轉身離開了京城。

十年后，小溪邊，他青衫落拓，兩鬢霜染，長身而立。他面前的田野里野花綿延千里，清風徐來，幽香似盈滿了天地。

他輕撫著手中的紅丹說道：“白臻，你喜歡這些花嗎？我不識花，也不知你屬于哪一種，所以這些年我走遍千山，將那些我沒見過的花都帶了回來。花多一些，你是不是就會修煉得更快一些？是不是就會更早化為人形？我現在不斬妖了，壽命最多不過百年，也不知能不能等到你。如果我早告訴你，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妖，我斬妖是因為我貪心，不想只陪你百年，而是想要修仙和你天荒地老，那你是不是就不會棄我而去了？如果我不貪心，你是不是就不會誤會？哪怕只能陪你百年，也好過你我現在難以再見……”

一滴淚滴落在花叢中……幽香徐來，清風如你。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