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布勞頓格拉芙
媽媽在我15歲生日的前一天去世了,我的童年也在那一夜永遠地消逝了。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爸爸遇到了安妮,并開始和她約會。一年以后,他們結婚了。
爸爸這么快就忘記了媽媽,讓另一個女人搬進了我們的房子,如此大的變化,讓我難以接受。當我獨處的時候,我就聽那首名為《你絕不會獨自行走》的老歌,這是媽媽臨終前對我唱的最后一首歌。但我相信,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媽媽,還會為我唱這首歌。
“你希望孩子們叫你媽媽嗎?”一天,爸爸這樣問安妮。某種情感促使我希望她說是的。但安妮猶豫了很長時間,說:“不,那會不好。”
這一聲“不”合情合理。血濃于水,祖母常對我說這句話,那一刻我明白了它的含義。對安妮來說,我只不過是爸爸的包袱。盡管她向別人介紹我時,總說“我的女兒”,但我不是,我只是水。我把自己放在一定的距離以外,用我的冷淡和陰郁,隱藏我需要被接受的渴望。
一有機會我就去媽媽的墓地拜祭,和她交談。
第二年圣誕節,在祖母家里,我無意中聽到安妮對我的羅麗亞姑姑說:“我告訴鮑威爾,我認為強迫孩子們叫我媽媽是不合適的。對他們來說,瑪琳娜永遠都是他們的媽媽。那才是唯一正確的事情。”原來,她是為了這個才說“不”的,不知為何,我有些許安慰。
那么,血到底是不是濃于水呢?祖母說錯了嗎?我不安地聳了聳肩,告訴自己,這已經不重要了。因為安妮早已成了我的朋友,那時不管我有多么粗野,安妮都不曾用尖刻的話來刺傷我。
后來,我長大了,離開了他們,有了自己的家。再后來,我8歲的孩子羅比遭遇了可怕的車禍,不幸去世。在我最痛苦的時候,安妮來了,她摟著我,心完全碎了。接下來的日子,她陪著我到墓地,握著我的手,陪著我哭泣。如果我不想說話,她就保持沉默,如果我說話,她就傾聽……她分擔了我所有的痛苦。
不幸沒有停止,沒多久,爸爸在一次礦山事故中遇難,我再次失去了至親。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我需要安妮——我的家人。
爸爸突然離開了,連接我和那個家的紐帶還在么?一種恐懼的情緒繞上心來。安妮是否也會認為血濃于水?
我站在院子里了。
“蘇珊!”安妮的聲音響起來,透過模糊的視線,我看到她像一只海豚,搖搖晃晃地向我走來。“我對你爸爸的離去感到非常傷心,親愛的。”她低語著,在她把我摟進懷里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恐懼被治愈了……
但她接下來所說的話令我大吃一驚。她看著我的眼睛,溫柔地說:“現在,他終于和你的媽媽瑪琳娜在一起了。我相信,他們一定很幸福!”
水是血的一部分,這一點祖母沒有明白,其實愛把它們聯系在了一起。最近,我問安妮:“我可以叫你媽媽了嗎?”我想,瑪琳娜也會同意我這么做,她一定在說:“去吧,蘇珊,叫她媽媽吧?!?/p>
安妮笑了,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