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果

安順國

石頭

我張開雙臂，搬起石頭

風道勁無比，打開蔥郁的山巒

把方向移動，秋天慢下來

雙手緩緩向上，力量在高處

迎向成熟的光芒

一枚漿果在地上，直立而生動

石頭沒有落下，果殼已經漲裂

上帝啊，她原形凸現

脂玉一樣的身體，像愛情的圓月

急切的，為誰而來，止于我的親近

石頭懸在半空，朝著放心的位置

石頭是否直墜，停止或破碎

于我，不能說出

果實溫潤，用隱密春天的燈盞

蕩開森林，讓我看見萬水千山

現場

風吼叫的時候，林木低頭

田禾倒伏，掙扎的身體

在忽隱忽現的光照下，等來了烏黑的云朵

大雨將至，說出的詞語

是雷鳴，閃電和花環的波瀾

夕陽吹響了晚餐的鈴鐺，我坐在桌前

吐出了昨天有罪的汁液，把一只蘋果貼在臉頰

指認大好河山，追捕你的榮耀

雨水沖洗的窗牖，外面或許一派汪洋

你熱愛的痕跡，已無蹤無影

之后，一切被破壞的事物

將挺起腰身，看見黎明

從你強壯的肌體，放寬河流的聲音

把水的重量，交還大地

為我的天涯之路，展開蒼茫

花好不一定月圓

用水洗凈身子，鮮花就盛開了

向好的年景，被你撬開

彌漫而來的芬芳，沖去污垢

改換了空中的氣息，河水清澈

開始流淌，或者奔忙

你在夜里，攪亂了我的心緒

誘人的黑暗里，沒有一絲光亮

是否可以偽造一個現場，用男人的權力

夢想一回，點燃火焰

逃離明天的懺悔

這時，幸好一盞燈照耀，我放緩腳步

在瞬間，看見你滿身虱子

珍珠一般，一閃一閃的

令人惡心，你罪惡的光芒

讓我退卻，且不停地傷害自己

小面館

面館只有一間，卻是小區里早餐

和話題的中心

小店的主人，用阿拉伯語的唱詞

忙碌，往來，熱烈的聲音

讓集合的男女，老人和孩童

等待，并不斷地進出

他像一個執意帶著江山的人，漢語不利索

不時地，也要漢語拼音拼字說話

手勢，是唯一熱情的方式

我搞不懂，他為什么

把一座山，一條河安置這里

這里的小城很小，面館更小

盛不下一座山，一條河和他的內心

一團面，經過執拗的反復抻拉

一根又一根，像思念的響水

在我們胃中溫暖，又讓我們

把一座遙遠的城市，天天掛在嘴邊

微觀抒情

把時間放進一個人的內心，看它的成色

在春天，一如花開的聲音

緩慢的，于風中，壯闊

擦肩而過的不是陽光，大河灣上

前世的姻緣，輕輕地洇開

一小片夜色，在肩上

壓彎了身體，乞討快樂的手杖

敲擊地面，一下又一下

像三月映人的桃花，可以稱重歲月

看清云朵、星光，或遠處的縹緲

寬大的廣場上，人們習慣聚集中央

引人注意，而把四周的空曠留給一些孤獨的人

讓夢想，成為形只影單的過客

來生，你為誰新娘，或還是我的新娘嗎

我不信，我是你唯一的英雄挽歌

夜宿山中

原本該是完整的一座寺院，現今

只剩殘墻和斷瓦

山中不見木魚聲響，有的是余音繚繞

委婉嘹亮，緩緩地向上，擴開草木的時光

供奉葉片的露珠，一滴又一滴落下

一聲一聲，讓明凈的月光走下來

說盡滄桑，一如歲月轉身

讓我看見吟誦的江河，在蔥郁的波濤

一截粗壯的圓木柱，斜躺著

支撐風雨，我靠近它，肅然無聲

仿佛聽見它久遠的恢宏的

鐘鳴，于黑暗中

把收藏的光芒展開，放寬

這時候，我抱緊身體，放眼

被信仰壯闊的山巒，漸漸遠上

它的思想，或許，就是我的思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