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用帖

唐月

春意

門窗自閉，或在其內部

不動聲色地開合。

木紋深處留有的罅隙足以穿過

虛胖的日月么

我們所能習得的真相

正以另一種方式

悄然貼近或默默告別。

窗前的病梅

儼然洞悉了這一切。

或顰，或蹙，或掩嘴吃吃巧笑。

花香，若非用來泄密

人間定無這般好滋味可享。

更多心思宜在體內含苞成詩

發表在春天的小腰上。

此刻，揮手顯然是多余的

招手也一樣。

就這樣袖手于三月的褲管吧

撫腳踝如撫愛侶

如撫道路。

默片

我們不說話。

從晨曦默數

第一株君子蘭開始

第二株第三株第四株……

明亮的事物心中有數。

君子蘭沒有開花。

它們的葉子慣于

某種蠟質的沉默。

一條蚯蚓在莊嚴地松土

泥土無言。

蚯蚓的腰身用語空靈

亦無半個贅字

相贈。

過期的雪花

在云朵里隱忍。

春日安靜如斯。

一些我正在老去。

無用帖

一個無用的女人

寫著無用的小詩。

跌跌撞撞走過

發病如發情的三月。

留下無用的腳，帶走

無用的腳印。

哥哥——

葉子禁不住色誘

沖著天空尖叫了一聲！

僅僅一聲。

就聽得桃花

開碎黃昏的顫音——

水波狀，不斷從內部抽身

不斷折返回春寒的子宮。

新柯借了南風

不停抽打舊枝

星星落下，繁如盲目。

一切都非你所愿。

一切都那么無用。

桃夭

春日里死去的人

面色紅潤

夢犯桃花。

體內藏有兩座

各自失眠的火山。

藏有一萬條不肯摘除心臟的

滾燙的河流。

藏有仍逶迤如群山的

馬匹和絲綢。

春日里死去的人

懷揣長命銀鎖

口含月牙兒鑰匙

但拒絕開啟一言醒世。

（選自《遠東文學》2017年2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