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在石頭里安放了一片草原

烏云琪琪楠

蘇和的奶糖

蘇和的奶糖是蘇和自己做的

蘇和有成群的牛羊，有鐵絲圍成的牧場

只要他響一聲口哨，無論多遠，牛羊都會列隊

回到氈房

他是“嘎查”里最大的官，瘦高個，鷹鉤鼻

頭發卷曲著，宛如一層層起尖兒的波浪

他的獎杯上刻著致富的領頭人，模范，標兵，

黨代表

他的手總是溫情地撫擠著牛兒滾圓的乳房

讓牛的奶變成糖，這不是魔術

至少需要七十二道工序外加三昧真火

要燒，要煉，要完成一生只有一次的華麗轉身

然后入口，入心，入肺

讓你以為自己誤食了草原上野生的罌粟花

步入敖包的宮殿，你就是王

在古老的奇遇里，被她的唇親吻

時而靠著柵欄，時而繃緊胸膛

我們想要。像孩子一樣

跳躍，歡喜，攤開手向你伸去

縱馬越過，這是公元二零一七年

高鐵，飛機，互聯網，一個大數據的時代

人們更換手機的頻率遠比哺育一頭牛的頻率要快

草原依舊寂靜，是有什么倒映在里面？

不是云朵，不是藍，不是天空

一切都新鮮，但不是篡改或轉基因

一切都震撼，但不是喧鬧或離奇

它是從廢墟里開出的花朵

你會心一笑的時候，已然蘇醒

天空

比起湖水，月亮的影子更恬靜

趨于完美。讓無數的夜晚有了一種力量

如果沒有霓虹，沒有復制的喧鬧和孤獨

我只是一個遠道而來的旅人

固執地站在月亮上面

找不到一尾魚

露珠在荷葉上招手，每一次心跳都會

驚起一路蛙鳴。你最熟悉的人

每一次酒醒都會對著光陰打坐

在這個世上，每一株小草都有一片天空

每一個主題，都有不完美的約定

我在歲月上雕花

湖水在云朵里舉著泥土

是誰在石頭里安放了一片草原

1

一劑魔法的引子，山神是最好的護體

青稞酒的濃香要在千年以后才能完成一次

溫暖的碰撞，細膩，光滑

微醺如醉的姿態

敖包散落，羊群游動

馥郁的時光，軟軟地落在繁華的街市

溫馨的家園。雪花一樣

在世界的另一端的荒涼里戛然而止

2

這些石頭，這些可愛的奔跑的石頭

這些穿過麥田又穿過河流的石頭

它們來自印度、巴西、南非、西班牙、法國

芬蘭、挪威、意大利，來自中國

這些石頭，這些有身份的石頭

又在一塊叫滄州的版圖上

標注了一個新的名字

“大斤”

3

撫摸一塊石頭

只能用手，而不能用月亮

月亮只會趁你不在意的時候

將時間錯落，將刀斧的年輪指向

女人一樣渾圓的胴體

忽略一些野性

就像一片草原從來不會拒絕

掩上房門的另一種風情

4

這些有思想的石頭

吞沒了人間的空虛

成為馬背上遺落的影子

看見他時，草原已經沒有了石頭

暗香從身體里蔓延

深深淺淺的筆墨需要剔除一些雜念

漂亮，養眼。你說它是浮雕，是家裝

是藏在藍布單里的小火焰

5

遠方，有人喊他穆遠方

一個用石頭寫詩的人，寂靜，深邃

倚岸楊柳，暗渡山巒

來，陌生人。請在這些石頭里盡情地跳舞，只

要腳步凌亂

只要格桑花開滿草原，讓那些柔軟的，輕盈的

風鉆進來

與逗留的時光一起剪裁歲月，放牧羊群

在堅硬的大地上撒下空靈的種子

火焰燃燒火焰

（選自《芒種》2017年9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