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即生命

梁談笑立

他是一名音樂愛好者，他想創造屬于自己的音樂王國。理想很美好，可現實很骨感。他自己寫的歌被許多家唱片公司拒絕，而他自己也陷入了經濟的困境之地。該如何選擇？是放棄音樂夢想向現實低頭還是繼續這漂泊不定的流浪生活呢？今晚，他無眠；今夜，他哭泣；今夜，他露宿街頭，他的名字叫華子。

家鄉的父親打來電話：“爺爺病重，你趕快回家！”可就在這時，一家唱片公司拋來橄欖枝，說可以想辦法幫他出唱片。這又是一個兩難的選擇，是回家還是奔向唱片公司？又是一夜的輾轉安眠，偶爾進入夢鄉，他夢到了爺爺，那一個慈祥、善良，又一直寵愛他的最親的爺爺。醒來后，他就立即做了決定：回家，看望爺爺。或許，這一次的探望，就是最后一次與爺爺的會面。于是，第二天，他就踏上了回家鄉的火車。在火車站，他還買了爺爺最愛吃的梅花糕。

回到家中，爺爺病重，躺在床上，他已經臉面蠟黃，心神交瘁。

“老伴，老伴，你會好起來的。”奶奶在一旁抽泣。

“不要哄我啊，我知道我要面臨人生最重要的一門功課了。”爺爺說話的聲音很微弱，卻是很清晰。

“老伴啊，這幾十年，你經歷了風霜雨雪，沒有什么能夠把你打倒。”奶奶一臉憂戚。

“啊，你當我是不倒翁啊。”爺爺微笑著說。

“你就是我們家永遠也不會倒下的神話啊。”

“你這是在追捧我啊。可是我可以爬過高山，越過險灘，甚至可以攀上懸崖，但我卻敵不過死亡啊。”爺爺淡然地說。

“你不要說死亡，好嗎？”奶奶有些驚恐。

“逃避不是辦法。死亡是每個人都要面對的功課啊。再說，我是有信念的人。從孩童起，媽媽就告訴我，我將來要在天堂與她團聚。所以，死亡不是結束，而是回到天堂，回到已逝 的親人身邊，回到媽媽身邊。”爺爺說得很坦然。

“你倒說得像童話般美好。”

“是啊，坦然離世就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爺爺臉上露出歡欣之色。

當爺爺看到自己心愛的孫子回到他的身邊，他迷蒙的眼睛里似乎閃爍著光芒。他將孫子緊緊摟在懷里，眼睛里還閃著淚光。華子在這一刻心都化了，他也流下了傷感的淚水。但同時，他也感到無比的溫暖。這是爺爺的胸膛的溫度，這是爺爺懷抱的溫馨。在此時，誰也不會在乎他是否功成名就，也沒有人關心他的月薪多少。現在，他就是爺爺眼中最珍愛的人，他被寵愛著、被珍惜著。

爺爺一個歷經磨礪的老人，在面對死亡時，他依然表現得十分坦然。是堅強的信念讓他不再懼怕，是心靈的強健讓他不會迷茫。在困難、貧窮、挫折面前，他表現得像個戰士，從不言放棄。而在死亡面前，他像一個疲憊的游子，需要歸回家鄉的懷抱。他的笑容，又讓他在死神面前交了一張滿意的答卷。

在爺爺生病期間，他的身邊圍繞著他的親人和朋友。親人們都給予他無微不至的照顧，溫柔親切的交談，不離不棄的陪伴。生命垂危的老人，臨終前，看到了每一個親人都向他伸出了溫軟的雙手，他也用自己顫抖的雙手觸摸到了那一雙雙親人之手的溫度與暖意。他在享受著親人這親切纏綿的愛。老人的臉上并沒有太多的悲痛，更多的是溫和的笑容和安息的甜蜜。

爺爺把弟弟，妻子，兒子，兒媳，侄子們、孫子們紛紛叫到床前，他雙手合十，用極其微弱的聲音，開始祈禱：“愿遠方的浪子回到父親的懷抱；愿人們不再被冷漠的教條所禁錮；愿所有的女孩都感到自己的美麗，包括殘疾的、矮小的女孩；愿所有的男孩都感覺到活著的尊嚴感和英雄感；愿人們都能感受到家的溫馨與愛意；愿人們都能懂得感恩、學會放下、知曉相愛之道；愿上蒼賜下更多饒恕、和平與滿滿的愛。”

“誠心所愿！”眾人同聲應和，卻都已潸然淚下，痛痛哭泣。

在華子回到家的第六天，爺爺已奄奄一息！看到天使，看到之前故去的親人，還有甜美的微笑，鮮美的花束，天使唱詩班——在古老的信念經驗里，這些生命垂危的人都是會經歷這些的。永遠為他人奉獻的生命，在這一生行旅的終點，他總會有甜蜜的滿足感。直到生命終結，爺爺仍然是一位好哥哥、好丈夫、好父親、好爺爺。爺爺離世，臨走時，平靜而面露微笑。眾人為他痛痛哀泣。

“李氏子孫當秉承人性之善良淳樸。善待父母，體貼父母之艱辛。兄弟姐妹和睦相處，友愛互助。呵護孩子，如呵護自己的眼睛。友善鄰舍，關心鄰舍之疾苦。同情弱勢群體，親手給他們送去一杯熱茶的溫情，讓他們感到人間的愛。誠實守信，男兒一諾千金，錚錚鐵骨！！”

爺爺的遺言，字字珠璣，鏗鏘有力！

爺爺走完了他充滿傳奇的一生。是的，他的一生充滿了奧秘，留給他的后人們是回憶，是懷念，但更多的是啟迪，感慨與激勵。他的一生究竟帶給我們怎樣的思考？從16歲的流亡，到創業路上的風雨交加，直到最后的沉靜悠然式 的人生皈依。爺爺沒有太多的秘訣，我們看到更多的只是他的勤奮、刻苦與努力。他也沒有太多的精明，更多的只是看到他的誠實、信用與淳樸。在那樣艱苦卓絕的年代，他能化腐朽為神奇，他能讓荒漠里流出源源的甘泉。我們看到，這還有他這種永不言敗，不輕言放棄的倔強和拼搏精神。當然，還有他那獨樹一幟的樂天派性格，更是給他的生活平凡生活帶來了一絲歡樂、一點光亮，也給家人帶來了希望，更是給我們帶來了感動。

當然，這位世紀老人帶給華子的還有很多很多思索：我年輕，尚且淺薄，我需要在歲月的流逝中來一點一點品味這位先輩的一生的歷程。就讓我在時間的推進中悄悄成長，而讓這位先賢的傳奇故事在時間的隧道里定格在那一刻的悠遠永恒。

這是一位懂得生活哲理、知曉人生奧秘的老者臨終前的一幕情景。作為一個“人”，他秉承中華民族最傳統的勤勉、誠實與信念的品質；作為一家之主，他以擔當與責任撐起一個家的全部希望。這就是一個純粹的“中國人”，這就是傳統文化最堅實的傳承者。當“死亡”與一個“中國人”相遇時，老者流露出最坦然、最樂觀的死亡觀——沒有懼怕，沒有哀泣，有的只是一種皈依與安息的超越情懷。作為一個與親情關系緊密連接的“人”，他自己在付出愛，同時他也被愛包圍、被愛淹沒。在親人的真誠而深刻的陪伴下走完人生最后一程。所以說，這是一個儒家哲學里的“大圓滿者”。老人的離世，讓我們思索“人”之意義，反思“人”之職責——我們是否愛得盡心盡力？我們是否做得沒有愧疚？我們是否守住底線？我想歸根溯源，這就是對自我良知與道德的深層考驗。老者盡自己所能做一個老丈夫、老父親、好商人，我們是否還在投機取巧、心機重重呢？讓我們回歸作為一個“人”字的最本源之道——那就是簡單、簡單再簡單。正如老子《道德經》里所說的“回歸嬰兒的狀態”。讓我們都能擁有孩子般的坦誠、孩子般的純粹、孩子般的干凈。干干凈凈方為“人”，純純粹淬“人”之道。

爺爺離開了他，帶走了所有美好的回憶。但是在陪伴爺爺臨終的那些日子里，華子卻經歷了一次生命的更新與蛻變。自己一直在追尋音樂夢想，卻忽略了對親人的陪伴與照顧。爺爺生活的年代，可謂是一直處在貧寒的困境之中，可是他依然可以心存感恩地活著。想到自己的生活，容易抱怨，喜歡憤怒。工作不如意，自己會沮喪；夢想沒有實現，自己會說自己命不好：甚至，面對自己的父母，我都在不滿意中，總認為父母的千般好都是應該的。華子在追問自己的內心，我已多久沒有感恩了。看看坐在輪椅上的人，如果我可以走路，我就要感恩；想想身邊那些孤獨的人，如果我可以擁有親人的關愛，我更要感恩。“是的，你要感恩，不要生活在抱怨和哀愁里，生活不是糟糕的，生命不是悲哀的。記住，面對挫折，爺爺一直在微笑面對。所以，親愛的華子， 重拾感恩的心境，充滿信心奔走前面的路。感恩上蒼陽光雨露的恩惠，感恩父母無微不至的關愛，感恩來自陌生人每一個溫馨的微笑。”這是華子自己對自己的激勵。

爺爺的離世，更讓華子對音樂的認識又提升了一個層次：在追逐音樂技巧造詣的同時，更要在音樂中注入情懷與靈魂。好的音樂作品必是與生命的真諦緊緊相連。音樂彰顯生命，生命融入音樂。讓那些炫技與飚歌成為幼稚的過去式吧，現在的華子，將在音樂世界里融入生命的思考、心靈的拷問和靈魂的對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