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薩首飾精巧的美學再造

羅洪忠

西藏大學藝術學院講師盧旭談起拉薩藏族首飾的特點時說：在西藏，瑪瑙、松石、蜜蠟、珊瑚、貝殼、純銀、藏銀等都是藏飾的主要制作原料，取自于大自然。不過，拉薩裝飾相對簡單，不求繁雜和堆砌感，頭發(fā)梳成展翅樣式，頭戴﹃巴珠﹄，胸前佩﹃嘎烏﹄，審美典雅端莊，拉薩貴族女性的裝飾就是一個很好的代表。從藏飾的材質、圖案來看，多被賦予吉祥的寓意，帶有濃烈的藏傳佛教色彩。

天珠：神秘的“天降石”

在西藏所有藏飾中，現在最為珍貴的就屬天珠了。在2011年8月31日的第68屆威尼斯電影節(jié)開幕式上，中國女星黃圣依以帶有濃郁民族風情的神秘‘天珠驚艷亮相水城紅毯，成為國內外各大媒體的焦點頭條。眼尖的粉絲則指出，黃圣依所佩戴的天珠，市值上億人民幣，顆顆舉世罕見。”盧旭從明星黃圣依談起當今人們對天珠的關注。

早在唐代，就有吐蕃人佩戴天珠的記載。公元630年，13歲的松贊干布登上了吐蕃贊普的寶座。從這時開始，唐朝和吐蕃發(fā)生了一系列和親會盟、使節(jié)往來等歷史事件。《新唐書·吐蕃上》第一百四十一頁記載：“其官之章飾，最上瑟瑟，金次之，金涂銀又次之，銀次之，最下至銅止，差大小，綴臂前以辯貴賤。”當時官員服飾上的“瑟瑟”，就是指今天的天珠。

廖東凡先生的《藏地風俗》一書介紹，“拉薩人無論男女，脖子上都講究戴珠寶，珠寶多為稱為‘斯的貓眼石，最好的是九眼石，我在拉薩的時候價錢并不貴，據說現在漲到天價。”《藏地風俗》一書還介紹，吐蕃時期，松贊干布規(guī)定了六種告身來區(qū)分官員的級別和戰(zhàn)士的勇猛，分別為瑟瑟、金、銀、銀鍍金、銅、鐵等六種。瑟瑟又稱蝕刻瑪瑙、亞瑪瑙、貓眼石，最為藏人看中。

“這里面的瑟瑟就是指天珠。它包括蝕刻珠和斯珠兩類，也就是歷史傳承、經過加工的鑲蝕天珠與天然天珠。蝕刻瑪瑙就是指鑲蝕天珠，亞瑪瑙就是指斯珠，斯珠就指天然天珠。”盧旭介紹說，天珠的主要產地在西藏、尼泊爾、不丹、錫金、克什米爾等喜馬拉雅山域，據《藏漢大辭典》中的解釋，斯為亞瑪瑙、貓眼石，俗稱九眼石，寶石紋理分有睛、無睛、長條三類，藏醫(yī)認為天珠能入藥，對腦溢血有療效。

盧旭接著介紹說，“在西藏人看來，天珠是外太空掉落隕石制成，是神掉在地上的飾物，是金剛亥母降法寶，救民脫離苦難消除病災，稱為‘天降石。人們認為它有強大的能量，有崇高的宗教意義，可以消災轉運。天珠系玉、水晶、瑪瑙或玉髓的混合體，如今天然天珠原材料稀缺，其價格近年來也是不斷暴漲，由幾萬、幾十萬到幾千萬元不等。廖東凡先生稱之為天價，也不為過。目前市場上流通的天珠，絕大部份是人工制作的，有選用玉髓和瑪瑙的，也有用玻璃珠、塑料珠做原料的，其圖案都是用含鉛的涂料繪畫上去，如寶瓶、蓮花、虎紋、眼紋、線條等。”

“天珠也有新老之分”， 盧旭說，“老天珠是喜馬拉雅山域諸國充滿著神秘色彩的古董珠寶，是數千年前由藏民開采出礦石經過人工研磨而成的圖案及花紋，也有由喇嘛邊念誦經文邊用特殊工藝繪制、鑲蝕而成，經過開光、加持、供奉歷代相傳，成為稀世珍品。老天珠因年代久遠，數量稀少，至今十分罕見。新天珠產于海拔4000米以上、高寒的喜馬拉雅山脈，多為九頁巖為母體的紅玉髓、黑玉髓、天然紋路瑪瑙。有很多天然天珠內部條紋黑白相間，形成一圈一圈的同心圓天然圖案，好像人的眼睛，稱為佛眼、龍眼、鳳眼、羊眼。這些圖騰代表各種不同的吉祥寓意。”

綠松石：永恒的“天空石”

拉薩服飾在搭配上非常講究，色彩高雅，裝飾簡單而不堆砌。在頭飾、佩飾方面，拉薩人多運用珠寶、金銀作裝飾。拉薩人的頭飾和佩飾多以金、銀、銅制作的精美器物為主，如花紋鐲子、變形戒指、項鏈、鼻煙盒、“嘎烏”（精細小盒，內裝護身符之類），還有玲瓏剔透的小腰刀以及銀元、銅幣等，都用來作為飾物。

在盧旭看來，西藏的任何一件珠寶玉器，都有可能含有綠松石。藏族人認為綠松石是神的化身，象征著威嚴與吉祥，經常將其用作佛像上的裝飾。有一個古老的傳說記敘了綠松石和靈魂之間的關系：根據天意，藏王的臣民不許將任何一塊綠松石丟進河里，若是那樣做，靈魂也許會離開他的軀體而使之身亡。《中國地方志民俗志資料匯編（西南卷）》有這樣的表述：“在舊時的拉薩上流社會，有用頭飾作為聘禮的。其媒攜男家之酒并哈達送至，并述其子弟之品行、年歲。女家父母親友喜，則飲酒受哈達，并將聘定之金銀、綠松石戴女頭上。”

“西藏女人都喜歡佩戴漂亮的綠松石、紅珊瑚的首飾，色彩艷麗、粗獷、飽滿、有質感，很珍貴，價格昂貴，綠松石深受藏族人的喜愛。”盧旭介紹說，藏族人飾物佩戴有耳朵上的耳環(huán)，脖子上的項鏈，手腕的鐲子，手指上的戒指，甚至背上、腰上也佩有長串的金屬幣和精雕細刻的腰刀、腰扣、火鐮盒子等，很多都離不開綠松石的裝點。

綠松石又稱土耳其玉，是一種十分古老的玉石。早在古埃及就為人所知，當時被視為神圣之物，用來作護身符飾品。我國在新石器時代，就把綠松石作飾物了。綠松石以純天藍色，且質地純凈、細密、堅實光潔為最佳，蘋果綠，黃綠色次之，主要用作首飾、串珠等工藝品。有些裝飾品由原初的使用價值轉變?yōu)橐环N風俗性的裝飾價值，如牧區(qū)婦女掛在腰間的銀吊牌，由牛皮底、銀和白銅制作，飾以綠松石、紅珊瑚和蜜蠟等。

作為飾物，人們喜愛綠松石的綠色和紋理。在古代人們把它與宗教、迷信聯(lián)系在一起。印地安人將綠松石視為至寶，稱為“天空石”，象征著永恒的天空；藏族人則認為綠松石是神的化身，具有神力，對綠松石格外崇敬，用于宗教儀式，神壇前必供奉綠松石，在第一個藏王的王冠上就鑲有綠松石。在吐蕃松贊干布、赤松德贊、赤熱巴巾祖孫三代的時候，就有佩戴綠松石耳飾和神魂璁玉等各種寶飾的習俗。endprint

談起松贊干布王冠上的綠松石，盧旭講起一段流傳很久的佳話。松贊干布的胞妹薩瑪噶遠嫁象雄王，因受到丈夫冷遇而心生怨恨，便假借送松耳石，暗示松贊干布進攻象雄王。在《吐蕃贊普王統(tǒng)》一書中，曾有這樣的描述：“贊普啟封蓋印的禮物，見里面有30顆非常精美的松耳石。贊普根據所唱歌詞反復推敲，對眾臣說：‘如果我們敢于攻打象雄王李彌夏就佩戴松耳石，如果不敢進攻就與婦女一樣，可戴女帽。”從這方面來看，藏族喜歡佩戴松耳石，但將松耳石接成串作為頭飾佩戴則是婦女的裝束。

紅珊瑚：萬年的“紅石頭”

西藏噶廈時期的貴族婦女，均喜歡頭戴“巴珠”，以珊瑚、瑪瑙和珍珠串起制作而成，這在拉薩非常流行。盧旭翻開西藏攝影家張鷹先生編著的《西藏服飾》一書，里面有兩張不同的拉薩服飾，一張為貴夫人頭戴“珊瑚巴珠”，另一張則為“珍珠巴珠”，不同婦女“巴珠”的不同，主要因為自己財力、家族等，在材質上表現出差異來。

盧旭經常讓學生設計藏族服飾，紅珊瑚是必不可少的內容，“西藏不產紅珊瑚，而拉薩婦女們身上的首飾，很多就是由紅珊瑚裝飾而成的。在藏文有關史籍中，也有關于遠古喜馬拉雅一帶為海洋的記載。藏族人對紅珊瑚有著獨特的情感，認為紅珊瑚是祭佛的吉祥物，常用珊瑚來制作佛珠或者裝飾佛像等。”盧旭說，“拉薩的藏族婦女喜歡用珊瑚、瑪瑙等作為飾物，中間有綠松石與琥珀點綴，它的下邊又附上一串紅珠，頭頂上的飾物大都是較大的珊瑚或其他珍貴寶石。藏族男女老少都喜歡戴戒指，一般用金、銀、銅、玉等制成的，細小的圓形戒指，制作也比較簡單，而寬大的馬鞍形戒指，上面鑲有珊瑚、綠松石等物。”

紅珊瑚生長在大海中，像樹枝又像花，很久以來，一直被誤認為是一種海生植物。直到20世紀20年代科學家才發(fā)現，珊瑚不是植物，而是一種海生珊瑚蟲分泌的碳酸鈣骨骼。珊瑚的品種極多，只有紅珊瑚是寶石級珊瑚。紅珊瑚象征沉著、聰敏、平安、吉祥，是歷代宮廷裝飾品。

“從古今中外的歷史來看，紅珊瑚具有崇高的地位。在西方，紅珊瑚是航海人的護身石，被視為辟邪除魔的寶石。清代皇帝在行朝日禮儀中，清朝二品官上朝穿戴的帽頂及朝珠系由貴重的紅珊瑚制成，而西藏的喇嘛高僧多持紅珊瑚制成的念珠。”

盧旭翻開清代《西藏志·衣冠目》，談起甘丹頗章僧俗官員禮服時侃侃而談，“在長達兩百多年的漫長歲月里，甘丹頗章形成了一整套僧俗官員的禮服和佩飾制度。拉薩的俗官們頭發(fā)綰成發(fā)髻，拉薩街上有專門的梳頭師，官員們的夫人或者女仆往往也會綰發(fā)髻，發(fā)髻上系六角形金子佛盒，并系頂珠，正三品的噶倫用紅珊瑚，小三品的臺吉、扎薩用的白瑪繞嘎紅寶石，四品官員一律用綠松石，五品以下用莫梅藍寶石。”

“千年珊瑚萬年紅”，紅珊瑚其形如樹，其色似火，它與金、銀、珍珠、瑪瑙、琥珀、琉璃等并列為佛教七寶。全世界紅珊瑚80%產自臺灣，贏得了“中國國寶”的稱號。如今紅珊瑚數量稀少，被視為海中珍寶，來到拉薩，若能淘到老料紅珊瑚，也算是非常幸運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