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王安石與宋神宗之間的關系可以稱得上是封建君臣之典范,二人同心協力,開始了轟轟烈烈的改革大業。但是隨著改革的不斷深入,兩人的矛盾也逐漸激化。這主要是二人性格、思想的差距和祖宗之法的束縛導致的。
關鍵詞:宋神宗;王安石;王安石變法
作者簡介:楊格爾(1999.1-),女,武漢大學二年級人文科學試驗班學生,漢族,湖北省黃岡市黃州區人,研究方向:人文科學。
[中圖分類號]:K2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05--02
宋神宗與王安石的關系長久以來一直被視為封建君臣關系的模范而被廣為傳頌。但是,從熙寧二年神宗任命王安石為參知政事到熙寧九年第二次罷相,這八年時間里兩人的關系顯然并非一成不變,而是有一個明顯的變化趨勢。本文試圖就熙寧變法中兩人關系的轉變加以闡明,并略析其變化原因。
一、變法初期:“上與安石如一人”
史書記載,宋神宗從小即胸懷大志,“動止皆有常度。而天性好學,請問至日晏忘食,英宗常遣內侍止之。帝正衣冠拱手,雖大暑未嘗用扇。”長大后更是“勵精圖治,將大有所為。”面對國家積弊至深的現狀,他迫切地希望用改革扭轉國家形勢。神宗初即位時就針對富國強兵進行了許多探索和嘗試,然而顯然他缺乏具體的改革設想和思路,改革進程較為緩慢,而這在王安石的出現后有了極大的改變。王安石一直以來都力求改革,在仁、英兩朝卻始終不得一展抱負的機會,直到同樣主張改革的神宗即位,才有了施展才華的舞臺。經韓維、韓絳等眾多元老重臣的引薦,神宗很快便啟用王安石,“擢輔政,虛己以聽之,”開始了改革大業。可以說,神宗是王安石的伯樂,在兩人的關系中,一開始即是神宗處于主導地位,如果沒有他的賞識和重用,王安石即使“慨然有矯世變俗之志”,卻無法落實到現實實踐中。其后在變法過程中,神宗也給予王安石極大的信任,他將安石視為“師臣”,將其擢為參知政事,次年又升為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根據王安石的推薦破格提拔了一大批人才,而黜降了一大批反對改革的重臣,對于改革措施“一切委聽”。即使有分歧也多聽從王安石的意見。對于這種君臣其樂融融的局面,時人甚至感慨:“上與安石如一人,此乃天也。”
但是與此同時我們需要注意,雖然神宗給予了王安石很大程度的信任與權力,但這種信任與權力卻是他隨時可以收回的。神宗從一開始就十分注意對相權的掌控,這一點我們可以從他即位之初即迫使韓琦發出“臣非跋扈者,陛下遣一小黃門至,則可縛臣以去矣”之語看出。他同樣沒有給王安石威脅君權的機會,在提拔王安石及其所薦改革派的同時,也重用了反變法派的富弼等人,甚至欲將反變法派首領司馬光提為樞密副使,對改革派形成了很大牽制。
二、變法中期:矛盾漸顯
隨著改革的逐漸深入,王安石的權力越來越大,出現了“諸房檢正官每有定奪文字,未申上聞,并只獨就宰臣王安石一處商量、稟復,即便經作文字申上,其馮京等只是據己做成申上者文字,簽押施行……權柄專歸于一門也”的現象。宋神宗隨著經驗的加深也越來越無法忍受王安石對君權的干涉,更加要求政由己出,獨掌大權,君權與相權的矛盾逐漸凸顯。
在用人上,神宗雖然對王安石說過“若令異論相攪,既不可”之言,但在實際運行中卻是堅定地秉承了“異論相攪”的原則。呂公著、范純仁等人攻擊新法,王安石要求將其貶黜,皆被神宗拒絕,在變法受到反對派的極大阻礙時,還重用了文彥博、馮京等人。而屬于變法派的章惇、郭逢原、李曼等人則被神宗以各種理由先后貶黜。神宗有意地削弱了變法派力量,防止王安石形成朋黨,也就不可能組建一個堅實團結的變法集團,王安石自己亦感慨:“人才誠是少,然亦多觀望不盡力。緣盡力則犯眾,眾怨則傷以法,而朝廷或不能察,不能察則反得罪,不如因循守惰之可自安。”
在變法措施上,神宗不斷加強自身主導權。熙寧六年(1073)冬至七年春,久旱不雨。翰林學士韓維在宋神宗向他問及此事時,攻擊青苗法并請求神宗下罪己詔。經韓維再三請求后神宗下詔,詔書中寫道:“意者朕之聽納不得于理歟?獄訟非其情歟?賦斂失其節歟?忠謀讜言郁于上聞,而阿諛壅蔽以成其私者眾歟?何嘉氣之久不效也?應中外文武臣僚,并許實封言朝政闕失,朕將親覽,考求其當,以輔政理。”這無疑是對王安石新政非常嚴厲的批評。宋神宗站在保守派立場上對王安石進行批評,不僅是因為他“畏天變”,與王安石“天變不足畏”的精神相抵觸,更是神宗試圖削弱王安石權威、加強自身主導權的體現。在青苗法、市易法等新政的施行中,神宗也多次不顧王安石反對政策加以更改。
君相矛盾不斷加深的結果是,王安石在多次請求后終于于熙寧七年四月罷相。請求罷相的原因據王安石講乃是 “臣前所以求罷,皆以陛下因事有疑心,義不敢不求罷。”而神宗“有疑心”是君權與相權矛盾發展的必然結果。
三、變法后期:事多不從
熙寧八年(1075)二月,宋神宗恢復王安石相位。當王安石懷著希冀重新回到開封時,宋神宗卻已非之前的態度。王安石所上奏之事“只從得五分時也得也”。而對于當時王安石最在意的進軍西夏之事,神宗則一直避而不談,直到熙寧九年(1076)六月,發生了被鄧廣銘先生概括為“熙河探報”的事情后,神宗不欲繼續用兵西夏的意圖徹底顯露,王安石最終感到自己宏偉戰略設想完全破滅。再加上發生了呂惠卿狀訴與兒子王雱病卒的事情,王安石徹底心灰意冷,向朝廷遞上辭呈,第二次罷相。
在這一階段我們可以看到,君權已經完全壓倒了相權,宋神宗已經不再需要“師臣”,他此時需要的是聽其令行其事的臣子。王安石已經不再符合他的需求,所以有了第二次罷相。
四、變化的原因
從上文我們可以看出神宗與王安石的關系不僅不是一直和諧,反而呈現出了一個不斷“降溫”的過程。北宋人馬永卿所記述的劉安世的《元城語錄》中有一段評述王安石與神宗關系的話:“得君之初,與人主若朋友,一言不合己志,必面折之,反覆詰難,使人主伏弱乃已。及元豐之初,人主之德已成,又大臣尊仰將順之不暇。天容毅然正君臣之分,非與熙寧初比也。”其實“正君臣之分”從熙寧年間即已開始,其程度逐漸加深,到王安石第二次罷相時達到了頂峰。
從表面上來看,二人的性格與思想境界的差別是致使二人關系轉變的一個重要原因。作為王安石對抗反對派的精神綱領的“三不足”精神從根本上并不為神宗所接受。隨著神宗在位時間和經驗的增長,王安石剛直耿介的性格也越來越不能為他所容。王安石屢次上交辭呈的行為是一種迫使神宗妥協的手段,然而這種手段卻損害了神宗的權威。在神宗改革仍需要王安石時,他尚且可以容許這種手段,一旦時機成熟,使王安石罷相也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了。
而究其根本,在于兩人無法解決君權與相權的矛盾、銳意求治與祖宗之法之間的矛盾。神宗試圖打破“三冗”的局面,就要改革祖宗之法,然而作為一個宋朝的皇帝,他不敢也不可能打破祖宗之法的局面。這就使兩人在主張、改革綱領上發生了分歧。而在改革過程中,神宗既然不得不倚重王安石并將之作為改革利器,相權漸增并與君權發生矛盾也就是可以預料的事了。二人的矛盾無法解決,因循祖宗之法與務求改革的矛盾無法解決,改革也自然無法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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