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從這里開始

豌豆皮

地球？那很遙遠

船長再次把我從休眠中喚醒的時候，飛船已經接近目標星域了。

而方才在飛過一顆紅巨星的時候，我正在完成從休眠艙出來的第100個俯臥撐——剛從休眠艙出來的人需要盡快激活身體機能，以便迅速投入工作。

雖然現在我們的任務尚未真正開始，不過我倒蠻期待返程回到故鄉時的那一刻。因為在地球的時間來看，離我們出生那一刻已經過去了6 000多年，我們差不多是追著發回的信息回到地球，那時的人們會怎么看待我們這幾個老古董呢？

我們的飛船在絕大部分時間里以99%光速的速度行進，這意味著雖然從地球的觀察者看來，我們需要大約3？200年才能抵達目標星域（并且他們需要再過3？000年才能知道這一點），但飛船上的我們只經歷了不到500年。

當然，從我們的角度來看，高速遠離我們的是地球，他們才是時間變慢的那一方，對我們而言目標星域的距離并沒那么遠：一切都是相對的。計時在這里失去了它從亙古以來的一大意義：維持行為的同步。在星際航行中，對表沒有可能，考慮遙遠的另一個星球上“此時”是什么時間毫無意義。

總之，從開始這項科考任務起，我們就非常明確，自己的考察結果對地球來說沒有什么即時的意義，留守在地球上的人需要經過60多個世紀才能接收到我們發回的信息——這6？000多年里地球又已經跟著太陽跑出一截，我們的天線還得找準定位才行。

一路上星光閃耀

不管怎么樣，500年對于人類壽命而言還是過于漫長了一點，我們在旅途中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休眠艙中度過的，順便在睡夢中接受各項培訓，多念上一兩個學位。船長和我比其他同事先醒來，他需要檢查飛船的各項機能，確認接下來的減速和降落安全無虞，我則需要確認航向，保證目的地沒有弄錯。

飛船還在行進。

導航艙有一個巨大的外凸舷窗，在我們如今如此高速的情況下，星空仿佛收縮到了這塊舷窗中，光華萬點，熠熠生輝。

星空能令最暴躁的人安靜下來。如今的人類，“被社會認可有足夠價值”的那一類，簡言之就是付得起或者有人幫你付高額費用的那一類，基本可以活個好幾百年沒問題——雖然很少有人愿意沒完沒了地活下去——但跟恒星比起來仍然只是連一次呼吸的時間都不到。

一路上從我們身邊經過的大部分恒星壽命都超過100億年，只有最狂暴、最短命的超級巨星才會活不到一百萬年的時間。一個光子從恒星中心的核聚變反應中產生到來到恒星表面，由一個在外部空間中觀察這顆恒星的人（比如我們）看來，至少要幾萬年的時間（當然光子對此一無所覺，從以光速行進的它的角度來看，時間是什么？不存在的！），然后再花上區區幾年來到我的眼睛里。舷窗過濾掉了那些會瞬間灼傷我們的輻射，只留下柔和的星光。

目標就在前方

我們選擇這片星域作為目的地是有原因的：一、與太陽所在的周邊非常相似，同樣位于旋臂的邊緣，離旋臂上那些狂暴的恒星形成區有足夠的距離，但又有足夠的機會從星際介質中獲得形成生命的物質基礎——來自超新星爆發的重元素。二、沿著旋臂航行是很自然的路線，雖然銀河系里的恒星超過2？000億顆，在旋臂上和旋臂外的恒星密度其實相差無幾，但亮星、氣體和塵埃都分布在旋臂上，或者毋寧說是它們組成和標示出了銀河系的漩渦形狀，其他恒星則只是在圍繞銀心公轉的時候經過這里罷了。因此對需要亮星導航的我們來說，沿著旋臂行進可以有更多的燈塔和地標。

我在星空中找到作為導航燈塔的恒星，與計算的星圖一？一比對方位和距離。這是在宇宙中標識自己位置的最便捷方法，早在地球人類剛剛踏進空間時代時就已經開始使用。這也就像先驅者10號和11號攜帶的“金板”上所標示的那樣。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