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教育的興起

阮一峰

有一年，我在臺灣花蓮旅行，與一對帶著女兒的臺灣年輕夫婦聊了起來。他們問我，是否覺得臺灣的孩子很幸福。我說為什么？爸爸指著女兒說：“這些小孩沒有升學壓力啊。”

這倒是事實。臺灣有一百多所高校，可是生育率不斷萎縮，導致很多大學招不到學生。有一篇報道說，2006年，臺灣考生每科只需考到15分就可以上大學，2007年這個紀錄被打破，4科加起來只需18分就可以上大學生，2008年更夸張，總分7分就能當大學生了，因此成為年度笑話。有人調侃：“即使什么都不會，選擇題全部猜C 都能上不錯的學校吧！”

但是，我對那位爸爸道出疑惑：“如果考大學如此容易，為什么臺灣有那么多補習班呢？”臺灣最熱鬧的商業街上，都是補習班的霓虹廣告；補習班老師是高收入行業，名師就是富豪，也是全社會的知名人物。

旅行回來，我發現大陸的補習班也蓬勃興起了，比臺灣有過之而無不及。每個住宅區周圍都有好幾家補習班，從兩三歲的娃娃到十幾歲的中學生，通吃。補習科目無所不包，從語數外到藝術體育，寒暑假還有美日歐的游學項目供家長選擇。

要說國內歷史最悠久、市場需求最大的補習項目，就是外語培訓。從早期的“新概念英語”，到后來流行的托福和GRE補習班，中國人對英語的學習熱情，造就了新東方這樣的補習班巨頭。大家認定，英語好，人生才有出路。那時，外企的收入比國有企業高好幾倍，還有出國機會。如果能拿到美國大學的獎學金，那就是“魚躍龍門”了。

外語改變了很多中國人的人生。馬云大學讀的英語系，第一個創業項目是翻譯社，1995年第一次去美國，在西雅圖見到了互聯網，覺得這玩意有前途，開始互聯網創業。也是因為英語，他結識了雅虎的創始人楊致遠，得到了一筆對阿里巴巴最為關鍵的投資。

但如今，我漸漸發現，英語學習不再像以前那么重要了。一方面，國內的機會和收入越來越多，不比國外少。更重要的是，技術的快速發展，使語言的壁壘越來越低，甚至消失。

谷歌公司新近推出了一款實時翻譯耳機 Buds。你戴上耳機，對方說英語，你會實時聽到翻譯后的中文；你用中文回答，對方會聽到英文。有了它，未來還有必要去口語補習班嗎？技術使學好外語不再那么重要了。對于多數人而言，這不啻一個福音。

2004年，新加坡領導人李光耀承認了一個錯誤。獨立之初，他決定，全體新加坡人都要掌握兩門語言，一是英語，一是該人的母語（馬來語或漢語）。后來，他發現這個決定大有問題，熟練掌握兩門語言的要求實在太高了，大多數人根本做不到。強迫所有人不分情況地學習英語，實在是浪費國民的生命。于是，2004年新加坡政府改變規定，要求人民學習一門語言即可。

隨著外語培訓的重要性下降，我認為，培訓的重頭將轉為技術培訓。許多家長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小朋友從小不僅要學ABC，還要學一點編程。

未來的形勢遠比我們想象的嚴峻，技術會取代越來越多的人工。展望未來，大部分人，甚至90%以上的人，終其一生只是在社會的底層掙扎，拿著小康或比溫飽線略高的工資。

只有技術，才有可能讓你翻身。比特幣就是一個例子，過去幾年中，它的價格上漲了幾百萬倍。我知道的許多技術人都通過比特幣發了財，而這只是技術帶來的財富浪潮之中的一個突出案例。如果你了解技術，你就會看到有這樣的機會。

我有一種悲觀的預感。未來只有兩種途徑可以改變人生：一種是學習技術，另一種是購買彩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