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壩安全只是幻覺？

巖雪松

每年，美國陸軍工程兵團在該國500多個水壩抗洪方面的花費已經超過了250億美元，主要是加高加固長達16000公里的水庫壩岸。美國其他與洪水相關的機構每年也花費幾十億美元。自1937年美國第一部《洪水控制法案》出臺以來，美國每年用于防洪方面的花費已經達到了原來的兩倍，而每年死于洪水的人數基本不變。在20世紀90年代上半期，美國洪水造成的經濟損失大約在平均每年30億美元，這種防洪投資增加伴隨洪水損失增加的模式在世界很多地方都普遍存在著。

洪水災害損失的原因有很多，例如流域的森林植被破壞、土壤退化和城鎮化，都會導致流域徑流的匯流時間縮短，更容易形成暴雨洪水，氣候變化可能會導致降雨的頻率增強、雨強增大，并會導致降雨模式的變化性增大。洪水災害損失增加最主要的一個原因，是水壩建設和壩岸加固給人一種安全的錯覺，人們有意或者無意地在洪泛區居住，相對于無水壩控制而保留洪泛區不居住人的情形，洪水更加難以控制。同時，隨著時間的增加，水壩庫區的淤沙庫容會不斷縮小，蓄水能力會不斷降低，隨著時間一年一年的累積，下游居民的洪水風險會逐年增加。

洪水控制工程，例如水壩和堤防，它們可以對每年發生的正常洪水進行調節，讓人們感覺到這些洪水似乎并不存在，但是，另一方面也可能會增加極端洪水的嚴重程度。對河流的裁彎取直、控制、加固和加高，會加快河槽中洪水流速，也增加了洪水對下游的破壞程度。將河流的泥沙控制在兩岸之間也會增加河床的淤積高度，這意味著對大堤的一味加高加固并非明智之舉，因為這種對大壩的反復加高加固不僅花費極大，最終會使河水位超過周圍的平地，如果加高的大堤一旦決堤，會加重洪水破壞的程度。足夠庫容的水庫在一場大雨之后可能蓄滯一部分徑流，可以降低下游的洪水風險，然而，主要江河上具有防洪功能的大型水壩，往往是一個多功能工程，來自經濟和政治方面的壓力，可能意味著水壩需要保持比較高的蓄水位，以確保最大的電能輸出和最大的供水，而不是將水位降到最低以接納可能發生的洪水。居住在河流下游居民的洪水風險也會增加，這種情況下，垮壩洪水對下游河流的破壞將會是致命的。大型水庫因為水庫運用而向河流下游緊急釋放大流量水流，在洪水期可能會增加下游河道正常洪水的泄洪負擔，可能會造成前所未有的淹沒。根據阿根廷科學與技術委員會的研究，上游大壩的泄水對下游防洪可能是致命的，例如存在于阿根廷和烏拉圭之間的薩爾托水壩，是一個裝機容量1890兆瓦的水電站，設計的目標之一是用來減少下游洪水災害的，但是自從工程完工后，下游的洪水不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嚴重了；大壩建設還造成了其他不良后果，例如造成很多居住在烏拉圭河流域下游的居民大量搬遷，將政府陷于沉重的遷安補償之中，苦不堪言。

印度很多致命的洪水被指與上游水壩的緊急放水有關。在1978年，旁遮普邦近65000人因洪水而無家可歸，受災民眾稱由于上游的巴克拉大壩的緊急放水而使災情加重。事后，一個調查委員會承認，巴克拉當時已經接近垮壩狀態，并表示：“如果大壩發生了什么事，旁遮普省的一半土地將會被淹沒。”

大約有500萬人生活在加利福尼亞首府薩克拉門托市，1986年大約有一半人員難逃上游弗遜大壩緊急放水造成洪水淹沒的厄運。當時的弗遜大壩水庫幾乎全部蓄滿，接近垮壩狀態，事后的洪水災難調查結果顯示，當時的閘壩操作者忽略了水庫調度規程，擅自在水庫中持續蓄滯了36個小時的洪水流量，突然造成水庫下泄流量超過設計值的情況。閘壩操作者坦言，如果不進行緊急放水，大壩的安全將不可確保。

1980年，國會的一個委員會向田納西州的大壩管理部門上交一個報告，指責由于上游修建水壩造成11130公頃的良田受淹，而水壩建設可行性報告所聲稱的洪水保護面積僅有淹沒面積的三分之一。在大壩建設的可行性報告中，會計師只專注于建設大壩可能帶來的收益，而忽略了大壩淹沒良田所造成的上千萬美元的經濟損失，以及相關聯的商業損失。大壩建設可行性報告對大壩建設可能造成的淹沒損失盡量忽略，調查人員實況調查時發現，實際上有很多資產并沒有列入論證分析的資產名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