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志龍
(北京化工大學,北京100029)
《不列顛在印度統治的未來結果》是馬克思關于印度問題的一系列文章中,一篇總結性的闡述無產階級在民族殖民地問題上的理論和策略的重要著作。他在文中提出一個重要命題“野蠻的征服者,按照一條永恒的歷史規律,本身被他們所征服的臣民的較高文明所征服”。[1]恩格斯在《反杜林論·暴力論》中也有著類似的論斷:“每一次由比較野蠻的民族所進行的征服,不言而喻地都阻礙了經濟的發展摧毀了大批的生產力,但在長期的征服中,比較野蠻的征服者,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不得不適應征服后存在的比較高的經濟情況,他們為被征服者所同化而且大部分甚至還不得不采用被征服者的語言。”[2]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觀點揭示了一條歷史規律:即較先進的文明與較落后的文明發生碰撞時,總是較先進的文明獲得最后的勝利。如同達爾文進化論中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是歷史發展的必然趨勢,只有落后的文明被淘汰,優秀的社會基因才會被篩選出來,人類才能進步。先進的文明意味著更充裕的物質財富和更高品質的文化生活,這對落后的文明來說具有無比的誘惑力,他們會動用蠻力試圖征服較高的文明,即便僥幸獲得成功,卻不得不融入到更高的文明之中[3]。
北方游牧民族的騷擾是古代中國面臨的最大的外部威脅,在武力的對抗上,中原王朝明顯處于下風,以至于和親貫穿封建歷史。但為什么中原文明一直傳承下來,而游牧文明卻融合甚至滅亡了呢?這就要歸功于我們的文化。草原民族以游牧為生,戰斗力強,但由于他們居無定所,不能創造高度的文明。而農耕社會使人們衣食相對富足,有精力發展文化。中原文明就是較高的文明,草原雖然武力強盛,卻只是“蠻力”,屬于較低的文明。即使低級的文明使用蠻力征服了高級的文明,卻只能被迫融入到高級的文明之中。
清朝后期,由于統治者狂妄自大,閉關鎖國,扼殺了資本主義萌芽的發展,逐漸走向沒落。而此時,工業革命席卷開來,機器代替手工大大提高了生產效率,人類文明掀開了新的一頁。在1840年的鴉片戰爭,英國用堅船利炮叩開了中國大門,從此中國陷入了屈辱的近代史。顯而易見,此時的中國已遠遠落后于西方國家,我們已經成為“較低的文明”了,為何面對這些“較高”文明,我們不僅沒被滅亡、同化,而今邁步從頭越呢?還是要歸功于我們的中華文化。文化,不僅包括科學技術,還包括積淀的民族品性。
自秦王掃六合,建立統一的中央集權制以來,大一統觀念就流淌在了華夏子孫的血液之中,以至于后世的英雄人物都以能一統天下為最神圣自豪的事情。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后,中國開始逐漸實現了精神上的大一統。幾千年中國歷史雖然分分合合,戰亂頻繁,但統一仍然是主線。雖然當時并沒有民族的概念,但大一統意識深深烙印在了民族文化之中。
從社會組織結構看,中國的小農經濟社會以家庭為單位,靠家族和血緣來管理和維系,再由家族走向國家。社會制度以血緣為紐帶,形成了“家國一體”的社會結構,這種社會結構在中國存在了2000多年,對國人影響至今[4]。
從精神思想上看,儒家文化一直推崇的忠君思想根深蒂固,君主被神化,認為王權的至高無上是天經地義的。近代西方列強的異族入侵,遭到了全民族的抵抗,甚至以推翻清廷為目標的太平天國領袖洪秀全也不會與洋人合作共滅清廷。在他們眼里,清廷雖然腐敗,但是內部的事情,認為“彼可取而代之”,但絕不會拱手讓與蠻夷之手。忠君思想固是迂腐毒流,但其帶來的一定的民族意識卻是近代以來反抗列強侵略的一種動力。
中國人勤勞吃苦的精神在世界上可謂是獨樹一幟。中國屬于農耕文明,原來一直是以小農經濟為基礎,旱澇災害頻發,需要對農作物精心呵護,才有可能會獲得好收成;而統治階級沉重的苛捐雜稅也迫使老百姓不得不辛苦勞作。封建專制制度和宗法制在中國延續兩千年,大多數的中國民眾長期處于被奴役、被壓迫的境地,具有很強的忍耐能力和生活韌性,習慣了在嚴厲的宗法制度下生存,個人意志得到了極大的磨煉[5]。這種吃苦耐勞的精神使我們在近代對抗外敵的侵略堅持到底,決不妥協,最終贏得了民族的獨立。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共產黨開辟敵后抗日根據地,在日寇殘酷掃蕩的艱苦情況下堅持斗爭。1941年3月,八路軍三五九旅在南泥灣開展了著名的大生產運動,南泥灣精神的內核就是自力更生,奮發圖強的吃苦耐勞精神,它激勵著中華兒女不斷戰勝困難,奪取勝利。
自陳勝吳廣大澤鄉揭竿而起,農民起義幾乎成為了封建時期改朝換代最主要的方式,秦、漢、唐、宋、元、明等強盛王朝,無一不葬送于農民起義。每當一個新的朝代建立,一般都會實行輕徭薄賦的政策,以減輕農民負擔,發展生產,也用以彰顯新皇朝的天恩,再加之開國皇帝一般比較開明,體會人間疾苦,新朝代前期一般社會安定,經濟發展,百姓安居樂業。但王朝后期卻往往出現社會動亂,民不聊生,甚至餓殍滿地的凄慘景象。當農民連基本的生存權利都得不到保證,自然聯合起來,“逼上梁山”。近代以來,西方列強的入侵掠奪中國資源,阻礙民族經濟的發展,給中國百姓帶來深重的苦難。尤其日本帝國主義發動的侵華戰爭,在中華大地犯下滔天罪行,這激發了全中國的愛國之情,形成了全民族抗戰的局面。這充分說明了中華文化中不甘被壓迫、敢于反叛的精神。
《周易》中講到“自強不息,厚德載物”的精神。1914年,梁啟超在清華大學作題為《君子》的演講,特別強調了這種精神,后來,該精神被寫進清華大學的校訓。自強精神“在鑄造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上,起了決定性的作用”[6],是“中國文化傳統的基本精神”[7],是中華民族歷史上“一個一貫的文化精神”[8],“中國文化的基本精神或中國文化發展革新的內在契機”。司馬遷《報任安書》中有言:“蓋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孫子臏腳,兵法修列;不韋遷蜀,世傳呂覽;韓非囚秦,說難、孤憤;詩三百篇,大抵賢圣發憤之所為作也?!弊詮娛刮覀儾桓嗜撕?,奮發圖強,即便是腐朽的清政府,面對江河日下,內外交困的困局,也辦起了洋務運動以圖自強。自強精神使有志之士不畏艱難萬險,前赴后繼的尋找救國真理,最終找到中國的出路。
雖然近代中國在科學技術這種“硬”文化上遠遠落后,但在民族品性這種“軟”文化上依然燦爛,從這層意義上來說,我們依然是“較高的”文明,這也是西方侵略者無法征服和滅亡中國的根本原因。當然不是說別的民族就沒上述這些優良品格,而是我們表現得更加鮮明。我們的文化孕育出來的民族品性是我們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精神瑰寶。歷史是由人創造的,只要我們的這種民族品性不丟失,中華民族的光輝就永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