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雋
在中國冰壺隊,王冰玉是神一樣的人物。她以穩健著稱,是隊友信賴的四壘。在擔任中國女子冰壺隊隊長時期,她肩負戰術決策和完成最后一擊的重任,常要經受“一擊定乾坤”的心理考驗。
王冰玉是冰壺圈的“人氣女王”,博士王冠石的妻子,中國第一批冰壺裁判長的兒媳,“小桔子”的媽媽。如今,她回到賽場,與中國女隊的隊友們準備在平昌冬奧會合力進擊。
完美一擊
王冰玉是個神投手,隊中的四壘,常能投出致命一擊,將隊伍從險境中拉回。去年11月末,在捷克進行的奧運落選賽上,王冰玉屢次偷手得分,中國隊三連勝開局,以擊敗意大利暢快淋漓地收尾,拿到一張通向平昌的“門票”。
出征捷克,冰壺隊一路低調。為了夢想,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冷都得受。
首戰捷克,2比6落后,王冰玉神奇逆襲,最后一局偷分,以7比6拿下開門紅。這場比賽成為中國隊奧運周期的縮影,命運的天平開始向她們傾斜,垂青這群克服重重困難和阻礙,為夢想堅持到最后一刻的追夢者。
后來的比賽9比0大勝芬蘭,11比5拿下拉脫維亞,三連勝氣勢如虹。對意大利隊,在4比1領先時被對手連連后手偷分,以5比8告負。好在9比3拿下丹麥,確保晉級復賽,距離平昌冬奧會只有一步之差。復賽再戰意大利,中國隊沒有重蹈覆轍,一鼓作氣,以11比4戰勝對手,直通平昌。
鏡頭鎖定在冰場上的4位姑娘,久違的感動涌上心頭。王冰玉揮著拳頭,慶祝艱難的勝利之路。正是她的神勇和穩定發揮,中國隊神奇的四壘、神奇的智慧回來了!
在王冰玉的身上,依稀看到了2009年世錦賽奪冠時的身影。2017年3月的世錦賽,她復出不久,狀態不穩,失誤連連,讓很多人捏著一把汗。關鍵時刻,方顯英雄本色,王冰玉拒絕向歲月低頭,用連續三屆出現在奧運會的表現證明自己的擔當。
聽聽賽后的感慨,就知道她內心承受的壓力有多大,“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有些緊張,所以犯了一些錯,但我們沒有迷失,打得很耐心”。不管在平昌將面對怎樣的險阻和坎坷,中國女隊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繼續修煉,爭取復制當年的神奇。
王冰玉也道出了自己的心聲:一到這個時候就詞窮,愛你們每個人,帶著夢想,一起去平昌,2018如約而至。有些遺憾的是男隊沒能與我們并肩而行,在負于俄羅斯后,將無盡的遺憾丟在了捷克。
艱難抉擇
神奇的背后,有誰知道過去這一年跌宕起伏中,王冰玉的內心究竟是怎樣的滋味?
曾經的世界冠軍、奧運會銅牌得主,王冰玉本可以過著非常舒服的小日子。陪著“小桔子”玩耍,做老公創業的賢內助,遠遠地看著中國女子冰壺隊繼續前行。但在“四朵金花”淡出賽場時,中國女隊經歷著青黃不接的動蕩和飄搖,從世界強隊行列中被擠出來,不知歸處。
王冰玉決意復出。“我對冰壺一直是有感情的,這是一種難以拒絕的力量。不在隊里的日子,我很想念我的隊友,還有曾經訓練和比賽的時光。冰壺讓我專注,做最簡單的自己”,王冰玉的話道出了內心對冰壺純凈的愛。

女兒不到一歲,爸爸整天忙工作,媽媽再天天搞訓練,誰來帶孩子?但再三思量,王冰玉執意歸來。“心中雖然有舍不得,也會心疼,但冰壺是我們共同的追求,也是我們的‘紅娘,這是我們夫妻商量后的決定”,王冠石給了妻子最踏實的支持。
“我捧過鮮花,深陷過泥沼,開心地笑過,也痛快地哭過。重新出發,看似簡單,其實并不容易,但是路就在腳下,始終都要邁出那一步”,王冰玉帶著決心回到了賽場。
2016年1月,王冰玉以替補隊員的身份出現在新疆,全國冬運會是她復出后參加的首項正式比賽。面對諸多記者,她說:“我會盡快進入狀態,盡最大努力完成好自己的角色。”
回來容易,可身心的考驗卻是一道道需要克服的關卡。體能訓練、找訓練的感覺都非一日之功,其中還夾雜著對女兒日思夜想的牽絆。這是她歸來后最大的難題,也是內心最柔軟的一塊天地。
轉眼,快兩年過去了,她又憑借著強大的氣場和關鍵時刻的神勇發揮,將這支幾經變動的隊伍從低谷中帶出來。從3月北京世錦賽的第十一名到冬奧會落選賽異軍突起,穩穩拿到“門票”。
11比4戰勝意大利,周妍、劉金莉、麻敬宜和王冰玉在冰場上歡呼的那一刻,思緒好像飄回到2009年,那個中國女子冰壺的巔峰時刻。
2009年女子冰壺世錦賽,中國隊在決賽中戰勝經驗老到的瑞典隊奪得冠軍,實現了中國在冰雪項目上的重大突破。那一刻,王冰玉流下了熱淚。
“所有的付出,只有我們自己心里明白。”時至今日,當中國女隊從落選賽中走向平昌時,這句話同樣是王冰玉的心聲。
她說:“看似只有場上4個人,其實背后牽扯著好幾家子。回歸隊伍,雖然已經做好了一切準備,但真正經歷了什么,或許只有我們自己知道。來不及委屈、抱怨,只有再堅持那么一點點。”王冰玉沒有像新人那樣狂喜,因為堅持的滋味,她都懂。
一路艱辛
過去8個月,王冰玉的日子看上去平靜,可背后卻有著不為人知的波折,是她經歷的一段難熬時光。2017年3月,冰壺世錦賽第一次踏上中國的土地。事關平昌冬奧會名額,中國隊當然不敢懈怠。可思想上重視,不等于就可以扭轉隊伍身處低谷的局面。第十一名是中國隊多年來最差的成績,王冰玉依舊是隊伍的四壘,卻神勇不再,屢屢失常。看得出她力不從心,狀態難和2009年世錦賽奪冠時媲美。
外界期望中國隊進入前三名,這與現實名次有一道非常明顯的鴻溝。一時間,猜測夾雜著質疑圍裹著中國女隊。有人說中國隊2009年世錦賽奪冠是曇花一現,現在的隊伍青黃不接,選材捉襟見肘,距成熟還有很長的路。endprint
圍繞王冰玉的話題也多是質疑、猜忌。“她還能回到巔峰么?”“她狀態低迷,要持續多久?”刺眼的字,也刺著王冰玉的心。成績好,自然會受關注。成績不如意,自然伴隨著質疑——這是中國體育任何時候都會有的情況。冰壺平日里受了太多冷落,只有在大賽中才能找到一點存在感,隊伍剛剛組建3個月,很多時候是無人可選,隊友王芮還要兼顧混雙,誰會真正關心?
8個月,真會發生奇跡么?沒有人知道答案,包括姑娘們自己。只要有一絲希望,就不放棄努力。
“盡力拿到平昌冬奧會的參賽資格,這是我復出的決心,這是我的決定”,王冰玉始終記著自己面對媒體毫不猶豫說出的話。“選擇遠行必將風雨兼程,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帶著這樣的信念,丟下想讓媽媽陪伴的女兒,王冰玉跟隊友們遠赴加拿大,開始艱苦的訓練。
雙重責任
回到熟悉的隊伍中,王冰玉身邊只有周妍經歷過2009年的輝煌,另外兩位朝夕相處的隊友柳蔭和岳清爽已經退居二線,王冰玉又多了一個身份:國家隊助教。
主教練譚偉東希望她能多一重看待比賽的身份,盡快掌握比賽的主動權,幫助比她小10歲的隊員調節心理,應對場上的瞬息萬變。

王冰玉歸來后最難熬的不是在賽場上,而是在場外。遠隔萬水千山,忍受著枯燥訓練,卻難忍對女兒的思念。無論風雪交加還是艷陽高照,訓練背后都是思念。這是自己的選擇,再難也要忍下去。她只能開著視頻,開著照片,化解思念,“你會慢慢長大,我也會一天天老去,媽媽會在有限的時光里給你無限的愛,希望你永遠快樂安康”。
從加拿大到秦皇島再到長春,清冷的訓練,日復一日的堅持,誰都不知道結果會是什么,不知道等待她們的是兇險還是平坦,拿下“入場券”成為每個人心中默念了千百次的想法。
隊伍的陣容最終確定,王芮專心攻混雙,麻敬宜與周妍、王冰玉、劉金莉并肩作戰,征戰落選賽,也是在為平昌賽場上磨合新的主打陣容。
盡管有2022年北京冬奧會的大背景,但冰雪運動在中國仍是小眾項目,冰壺又是小眾中的小眾。這些年,冰壺曾有過“短暫的春天”,可惜,春天過后又是無人問津的荒涼。
跟受大眾歡迎的流行項目相比,冰壺是孤獨的,冰壺運動員是寂寞的。正因為如此,更渴望有機會證明自己,能無限接近奧運夢想。
如今,第一個夢想實現了。王冰玉兌現了當初的承諾,實現了歸來時的夢想。但現在還不是歡慶之時,中國女子冰壺期待著續寫一段新的傳奇,期待著王冰玉跟隊友并肩作戰,帶著幾家人的夢想,重溫那心底久違的感動。
“母親心疼我,也不是非常樂意我成為一名職業運動員,但我堅信,這是我畢生追求的事業。”王冰玉繼續前行的腳步,“一片冰心在玉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