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淚

陳丹燕

顯微鏡下的一滴滴眼淚里，有許多種樹葉狀的結晶體。它們看上去與雪花的結構非常不同。看到雪花里水的結晶，想到的都是空中小水滴神奇的相遇、相握，和天真無邪的相交；而看到眼淚里鹽的結晶，想到的卻是形形色色的哀傷。

看到顯微鏡下眼淚的樣子，才知道為不同事物流的眼淚，它們內在的構成也會不同。那么，里面的結晶好像橡樹葉般的淚珠，似乎是為秋天發生的事而流的吧。而結晶好像絲柏葉片那樣的淚珠，會是為無可奈何的逝去而流的嗎？那里有種苦澀的芬芳，因為生命中所有的逝去，都帶著擁有過的慶幸與滿足。所謂逝去，并不是完全丟失，擁有時的感受仍在，只不過不可把握。

還有結晶密密糾纏在一起，好像一團亂麻般的眼淚，流下的時候，心中一定有無限的怨恨，充滿了暗黑的毀滅之意。它能流出，也算是一種稀釋吧。

流著這樣稠重的眼淚，心里一定有過瘋狂的念頭吧。其實每個人都流過這樣的淚，它沖刷了灼熱的心靈和身體，最后滴落。縱然心中仍好像一片焦渴的大地，但感情的沙塵暴算是過去了。

（丁丁摘自《廣州日報》2017年11月15日）

薦 讀

是想象成就了這篇短文：看到結晶為橡樹葉形狀的，推測它是發生在秋天的故事；看到絲柏葉片那樣的淚珠，推測是一段無可奈何的過往。糾纏不清的結晶，則如一團亂麻的人生。每一滴眼淚，都有一個故事。而情感，滋潤了這篇短文：不管因為什么原因流下的淚，都會帶走悲傷，留下擁有過的芬芳和寧靜。眼淚過處，再無斷腸。（特約教師 劉光）

【素材鏈接】從科學上來說，眼淚有三種基本的類型：基礎型（主要是用來分泌淚液潤濕眼睛）、反射型（眼睛受到刺激或接觸到辛辣食物時所流出的）、情感型（掌管情緒的大腦負責傳達訊息而產生）。來自荷蘭的科學家兼攝影師米克斯曾經搜集了各種眼淚，他認為，顯微鏡下的眼淚之所以看來都不一樣，是因為其結晶的環境所致，而非產生的因素。他說，每一滴眼淚就像雪花，都是獨一無二的，而且非常美麗。endprint